第87章 王者風範
羅迦寺的分寺並沒有大興土木,而是在原先被遺棄的一座廟宇中進行著修修補補。雖然這裏還沒有正式建成,不過仿佛隻要高僧進來這座有些破亂的廟宇裏便又染上了一層佛光。
相因方丈聽完歐陽洛熙的敘述,沉吟半響,目光卻一如既往的溫和堅定:“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很有可能就是在羅迦寺染上了這種奪命散。前些日子有人來報,解簽大師已經身亡了。據前來匯報之人的描繪,似乎你們兩個的症狀很像。”
“我和解簽大師都中毒了?也就是說我們兩個應該接觸過同一個含有毒物的東西,會是什麽?”歐陽洛熙狀似問向別人,實則是在詢問自己。
韓赤月一攏衣袖,抬頭望著外麵的冷月,嘴角劃過一抹陰鷙的弧度,冷冷的道:“好一個羅迦寺,非但有著各式各樣的菩薩,倒也有著各種各樣的小鬼兒呐。閣下似乎是羅迦寺的方丈,不覺得應該為此事承擔責任嗎?”
“老衲雖是方外之人,但是絕不會逃避責任。一旦抓到凶手,老衲絕對會嚴懲不貸。”相因方丈也微微有些動怒,究竟是誰,是誰敢對著他的寶貝女兒下手?
歐陽洛熙將眼前的秀發攏之耳後,隨即醒悟道:“我知道是什麽了,是竹簽,絕對是竹簽。其他的人都隻抽了一個簽子,而那個小沙彌卻用理由哄騙我抽了兩個,其中有一個是黃色的。”
“黃色的竹簽,那可是我們很少動用的。按理說除了老衲身邊這一根,旁人是無法得到的。”說著相因方丈便從身後拿出一個木匣子,借著燭光可以看出裏麵裝著一捆黃色的竹簡。
相因方丈將其拿在手上,慢慢的說道:“原本我們一直是用這一套來著,不過上一任方丈覺得這是東狄皇家的賜物,應該妥善保存,是以就換成了紅色。而這套黃色竹簡,也就被上一任方丈收了起來,如今落到了我的手裏。”
“數一數竹簡的數量不就知道了,雖然簽文有所不同,但竹簡的數目應當是一定的吧。”韓赤月出口說道,眼睛一直盯著那副黃色竹簡。東狄皇宮所賜給的東西……這裏有著什麽貓膩嗎?
相因方丈當真是一根根數了起來,旋即臉色變得煞白。他緊緊的合上雙眸,黃色竹簡已被他扔在地上,而他的指甲而已深深的嵌入肉裏,或許隻有這股痛才能讓他說完下麵的話:“少了一根,少了一根黃色竹簡。怎麽會這樣,這竹簡一直存在我的禪房之中。”
“如今倒是可以確定,對方就是憑借竹簡來作案的。方丈,我想問一下能夠接觸到這竹簡的人有誰?”歐陽洛熙一直若有所思沒有說話,是以韓赤月隻好自己說出話來。
相因方丈卻沒有回答韓赤月的話,反而轉過臉對歐陽洛熙道:“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讓你在街頭吃了那麽多哭。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你成了皇帝,結果卻還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傷了。”
“別這麽說,你是我的父親。而且我這次受傷也不是你的錯,別人想要害我,那是無論如何都避免不過的。能夠和您重逢,能夠讓我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我已經很知足了,已經可以幸福的過一輩子了。”歐陽洛熙出語輕聲安穩,她知道父親在自責,可是她更明白這一切與他無關。
韓赤月此時如遭五雷轟頂,隻是他並沒有對這對父女透過視線。他淡淡的望著外麵的月亮,想通過這種方式給這對父女一點兒時間。歐陽洛熙未曾向自己提起過,自己還當真以為歐陽洛熙是一個孤家寡人。不過,這樣最好,歐陽洛熙還算是有一個家,有一個能夠回歸和撒嬌的地方。
“洛熙,我對不住你。歐陽洛熙,我希望你能答應我,讓我回羅迦寺,讓我把這一切事情徹底解決。”相因方丈眼裏浮現一抹狠光,他遭受了許多事情,許多非人的打擊,可是他不曾恨過任何人。因為他相信天理,他相信天道循環,而今他卻有些懷疑了。
歐陽洛熙望著眼前的人,緩緩的闔上眼睛,任憑眸子的淚水就此而落。她身子不由的顫動起來,過了許久才有些哽咽的道:“父親,如果那些人知道我還活著,絕對會相處更多的方法來折磨我。我們倒不如息事寧人,這樣我也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喘息一下。”
韓赤月看了歐陽洛熙一眼,隨即有些了然的點了點頭。對啊,歐陽洛熙不止下毒凶手那一個敵人,如今正是科考的關鍵時期,漢唐的朝堂也是暗流湧動。這個時候韓赤月少一個敵人,就能多一份精力。
相因方丈還能說什麽,隻好點了點頭。燭光昏暗,如同人的心境。看不到未來的時候會恐懼,因為害怕前麵就是一個生死之地。模模糊糊看清未來的時候也會恐懼,因為心中明白,或許自己的能力越不過那個溝渠。
最近漢唐的都城熱鬧了許多,不但有許多來自西戎的商人,更有許多來自各地的讀書人湧入了漢唐的都城。畢竟三年一次的科舉舉行在即,是以寒窗苦讀十年的龍鳳皆以飛入城中,隻待數日後的金榜題名天下知。
清晨,花開,陽光正好,狀元旅館內。正在打掃著庭院的小二,見到從門外歸來的壬擎棋,忙上前說道:“啊,壬相公回來了,怎麽樣,這次您肯定是要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京城花了吧……”須知狀元旅館的讀書人不少,但論才高眼前這位可是其中翹楚。
壬擎棋笑的有些心不在焉,望著打掃的幹幹淨淨的院落,說道:“春風得意馬蹄疾我就不奢望了,能夠保上一條老命,讓我暢遊這湖光山色我就已經分外感激了。”
“哎,兄弟你怎麽這麽低落,我可是瞅見了,你可是咱們考場第一個交卷子的。”從後頭趕上來的風清揚笑著說道,眉眼之間都有著對此人的敬重。
壬擎棋沒什麽精神頭的笑了笑,隨即問道:“你有心思看我,說明你的時間也是遊刃有餘的很。怎麽樣,文章如何?以老弟你的筆力,見上皇上一麵似乎不是什麽難事吧。”
“這我可不敢想,要知道咱們的皇帝可是最喜歡逛大街的。先帝的時候雖然舉行過幾次科舉,不都是由咱們的左丞相決定的順序嗎,我看這次應該也一樣。”
壬擎棋眼裏劃過了一抹複雜的神色隨即道:“若真是沒有變化,那麽說不定我就要大難臨頭了。因為我的文章主要抨擊的對象就是他,我罵的那個痛快,簡直是文不加點。”
小二和風清揚聞言,忍不住呆了。小二看了看周圍警惕的道:“哎呦,爺,你真是在糟蹋自己。你說憑你的水平那當個冠軍不是綽綽有餘,你怎麽不吃蜂蜜反而專找蜜蜂幹架?爺啊,我看你快點兒逃吧,要不這蜜蜂真會蜇人呐。”
“你呀,就是耐不住性子。等和左丞相同朝為官了,你不是有很多機會絆倒他嗎?怎麽就這麽耐不住性子,偏偏在這個關口招惹他,這是要吃大虧的。”誰人不知道左丞相是一個手握重權,不言語卻能把人置於死地的主兒啊。
壬擎棋原本還有些緊張,見到此二人這般緊張後卻放鬆下來了,漫不經心的笑道:“我倒是覺得如果皇上都看不到我寫的卷宗,那麽我去不去那個朝堂也沒什麽意思。兄弟你當真以為一腳踏入了朝堂就能有了說話權,如果還是左丞相把持一切的話,不幹幾件黑心事兒,不和他們在一條船上,他們能允許你說話?”
“其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句話兄弟你怎麽就忘了呢。”風清揚當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他是打心眼兒裏佩服眼前這個人。可是眼前這個人今日的所作所為真讓他心疼,這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入嘛。
壬擎棋微微一笑,十分淡定的道:“人生嘛,簡單來說就是運也,命也,時也。該做的事兒我做了,他該發生什麽那就讓他發生唄。沒關係,我這就卷鋪蓋溜了。”
“兄弟想要去哪兒,反正距離發榜還有一段日子,我都是可以送送兄弟。”風清揚說是要送壬擎棋,其實是打算出去溜溜走一走。畢竟回到家中就是不能停止的各種詢問,當真會有些煩人。
壬擎棋望了風清揚一眼,隨即心領神會的道:“好啊,有糧油做伴,從來不會覺得路遠。有了風清揚你這個酒友在,想必這普普通通的路邊也會變成了詩情畫意的江南。兄弟,咱們還多少什麽,這就啟程如何?”
人生很多時候不必想太多,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走就走。因為生命就是這樣一段路程,機關算盡太聰明,除了誤了卿卿性命,再無其他。倒不如平心做事,成就屬於這就的一段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