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良藥不苦口
安玖病了二三日,到了第三天夜裏好歹從床上爬起來。
此時已是深夜,婢子們都在外廂睡著了,燭火昏暗四顧無人。謝翎臣那廝大抵又在書房看那些公文吧,她日常默想他會過勞猝死。
走了好幾步才挨到桌子,抖著手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已然是冷了,咽下去帶來喉嚨的刺痛感。
安玖慢吞吞的喝了大半杯,喝了水覺得有些力氣,走過去輕輕推開了那扇鏤花木窗。
不遠處的池塘種滿了白蓮,於夜風裏搖曳起舞,在月光下盈盈而立。冷風吹過麵頰,她忍不住低咳一聲,卻不願意關上窗戶,反而在窗台前坐了下來。
周遭冷冷清清的,卻也悠然自在。
她抱著膝看窗外的池塘月色,墨發垂落,襯得張如玉般的臉龐。
謝翎臣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她赤著腳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裏,在月色中恍惚到仿佛要消散了。
可他心裏無比踏實,因為清楚的知道那股子脆弱是可以輕易握住的存在。
比起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他寧願她是一顆黯淡的星辰,隻消安靜的躺在他手心裏散發著微弱的光。
“玖兒……”
安玖回頭,他緩緩走來低頭看她,眉眼無波,“半夜爬起來吹冷風,是嫌自己病的不夠厲害麽?”
安玖怔怔的看他,因為睡足了,眼睛水潤潤的。雖然她一張嘴就能說出氣死他的話來,可現下實在沒有那個心力去抬杠。
於是她抬眸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瞧著像受了極大的委屈。
謝翎臣禁不住心一軟,彎身將人抱起來,一路送回了床上。
到了床上,他卻是抱緊了舍不得撒手。
安玖掙了下,力氣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也就作罷了,靠在他肩頭低低的咳。
她咳得聲音不厲害,斷斷續續的,停下來的時候眼角微紅泛著淚光,慘兮兮的不行,怎能不讓人愛憐。
外麵有婢子聽到動靜,睡眼惺忪的走進來,冷不防看見床上的相國大人,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夜裏當值的奴才,不照顧好主子竟然還睡得那般沉,著實可恨!正要發火,低頭見安玖扯著他袖角,於是隻瞥那婢子一眼,“滾下去。”
“喏、喏。”
人都走了,外麵一陣私語,期間金子捧著新茶和湯藥進來,又挑動燈芯,不消片刻滿室明亮靜謐。
相國大人將懷裏的人放下,掖好了被角,倒了杯熱茶待放涼了之後又親自端到她嘴邊。
茶水是溫熱的,安玖的咳嗽聲略好了些,啞著聲音問道,“謝廷之,我怎麽了?”
“你得了風寒。”相國大人端著藥碗慢慢攪動著,舀了一勺遞到她唇邊。
安玖聞到淡淡的藥味,皺著眉喝了一口,眉頭又舒展開來,奇怪道,“怎麽不苦呢?”
“曉得你怕苦,就讓人調了方子。”
“哦……”她覺得有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對著他遞過來的勺子偏過頭,“給我吧,一隻碗我還是端得動的。”
相國大人不強求,將藥碗擱在旁邊,安玖自己伸手夠到端起來一口氣喝個幹淨,還有些意猶未盡,“再來一碗。”
“藥是能隨便喝的?”謝翎臣揉了一把她的長發,聲音低沉,“快睡吧,都三更了。”
聽他說話,安玖打了個哈欠,眨著眼睛也有些困了,“你呢,明天不用上早朝?”大半夜還守著我,不用上早朝。
“明日我休沐。”
“休沐?”她閉上眼睛,聲音帶著倦意,“你怎麽天天休沐。”
謝翎臣緩緩答道,“我是相國,想什麽時候休就什麽時候休。”
“我也是……”也是什麽?她的話沒說完,蹭著被子睡得深了。
燭火晃動,不知過去多久燈光變得微弱,相國大人再次替床上踢被子的人掖好被角,輕聲從房中退出去。
外麵金子捧著朝服,站的跟木頭樁子似的筆直,“爺,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