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君子劍

  “我隻看了一眼就把東西燒了……”她眼神真摯,“真沒看清。”


  敬酒不吃吃罰酒!謝翎臣道,“你想讓我去問寧安有沒有看清麽?”


  “看清了看清了,不就小小一張邊防圖麽,畫畫畫,馬上畫。”她右手去握筆,心裏慘戚戚,早知如此就傷在右手了。


  謝翎臣卻忽然把紙一抽。


  “又做甚?”她疑惑。


  相國大人語氣不緊不慢的,“這邊防圖縱是模仿的再像,也不是原來那份,燒了就燒了,如實奏上便是。”


  “無論你記得什麽,最好都忘了。”


  安玖拍著胸保證,“我一定忘得幹幹淨淨的。”她忽然意識到什麽,“你試探我?!”


  “彼此彼此。”謝翎臣望著她的麵容,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自幼過目不忘且尤擅工筆,看見什麽都能原樣複原出來。


  聰明的讓人害怕,也讓人無奈。


  “謝廷之……”她察覺到什麽,隱有不安,抬起雙眼小心的瞧他。


  他將人抱進懷裏,貼著她的麵頰,輕笑一聲,“怕什麽,有我呢。”


  安玖又想起來,“他聽到了我和寧安說的話,雖不知聽去了幾分,但他知曉我是安太師。”


  “無妨,他不會拿此事做文章。”


  她聽了把心放回肚子裏,困意襲上來,靠在他身上不多時便睡過去。


  謝翎臣撫過懷中心上人的麵容,覺得自己抱著個稀世的寶貝,就算給他皇位也不換。


  為何會如此喜歡她?


  興許是因他如此昏暗的命格裏,忽然出現的一抹光亮,就想抓在手裏,寧死也不願放開。


  ……


  三更天,魏非墨醒過來時在一輛馬車裏,氣力回了幾分,手上尤自握著佩劍。


  意識回籠,他想起自己中了那女人的暗算,眉心狠狠一皺。


  安玖,他記住了!

  他出聲道,“你們主子呢?”


  外麵駕車的暗衛披著黑鬥篷,聽見聲音麵色平靜,“爺說您現在這樣子太過狼狽,他不好落井下石。”


  魏非墨沉默,他從軍機閣出來分明無人得見,那把火根本就不是他所為。謝廷之這廝!好一招請君入甕!

  “爺還說,隻要一日為相,南朝的邊境便永遠固若金湯。與您一日為友,便做不出背信棄義之事,相信您亦是如此。”


  “那麽轉告他,等我東陵鐵騎踏進南朝王城,那時我會饒他一命。”


  “爺說了,南朝今非已往,您若雄心不改該往西行。西昌自封了太女以來女權盛行,民風不再。”


  說起西昌,魏非墨的眸子暗了暗。


  一時無聲,許久馬車停下。


  一幹黑影隨即落地俯首,齊聲道,“主子。”


  這些手下早在他出宮的那刻就跟在身邊了,魏非墨跳下來回頭道,“東陵使臣還要在南朝呆上一段時日,還要讓你家大人費心。”


  暗衛點頭,甩著鞭子駕著馬車離去了。


  魏非墨進了院子,見涼亭裏燭火通明,他走過去,看見青年一張豐神如玉的臉龐,“師哥……”


  石桌上伏著抹紅影,露出的那半張臉漂亮的不像話,在睡夢中神情卻隱約帶著幾分驚惶。


  魏非墨冷聲,“怎麽在這兒睡了?”


  “她說一定要等你回來。”


  “扶公主回去。”魏非墨吩咐身旁的人之後看他,“你也是在這兒等我的?”


  青年負著手,難得的正經樣子,“師哥,可還記得我曾托你找尋的未婚妻。”


  魏非墨腦子裏劃過什麽,快的讓人抓不住,“安玖?”


  “你還記得!”他大為意外,“我今晚在宮宴上見到了她。”


  “可我聽見旁人喊她相國夫人……”青年的麵容帶著難以言喻的悵然和迷茫,“師哥,她嫁了人、我是不是來晚了?”


  西昌民風不同,女子二十五後出嫁亦是平常。


  此處卻是南朝,十五後出嫁的比比皆是,何況他未婚妻如今二十有一的年紀。


  即便不提年紀,當新權更替安家動蕩時,他亦沒有出現。


  更別提當安玖落難時,他更是連個影子都沒有!


  他來晚了,不是一天一月。時間回溯,自他許下承諾的那刻起便足足晚了五年。


  五年,早已物是人非。


  魏非墨何曾見過他這副模樣,這小師弟向來隨遇而安,遇見什麽禍事都能麵不改色。


  “師哥,你說話,我心裏慌得厲害。”他的眼裏有無措,魏非墨看不明白,那不過是個連話都沒說過的女人罷了。


  而且,相國夫人?!謝翎臣、安玖,他聯想今夜發生的事情,還有那二個女人的對話,悚然一驚!

  不成!那女人手段如此厲害,小師弟怎降的住?


  “你向來重諾,現下那安玖既已許配了人家,從此便不與你相幹,亦不再是你的未婚妻。至於心慌,那不過你以為自己失信於人的錯覺罷了。”魏非墨的語氣斬釘截鐵的,說的跟真的一樣。


  “原來是這樣。”他聽了長呼出口氣,臉上扯出抹笑,神情卻沒有放鬆,“可為何,我一聽你說她從此不再是我未婚妻,心裏好生難受。”


  魏非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睡一覺起來,這錯覺很快就會消失的。”


  “是這樣麽?”


  “自然。”他想起上次同謝翎臣會麵,對方提起他新婚夫人時的模樣,當即有了決斷。


  這小師弟絕不是那老狐狸的對手,趁他還沒動真情,趕緊把這火苗給掐滅了。


  於是魏非墨昧著良心誇道,“南朝的相國我曾見過幾麵,是個頗重情義的人,且他位高權重,無不良嗜好,想來那安小姐過的極好。”


  青年沉默了好一會兒,“那他同我比如何?”


  魏非墨本不願打擊他,可更不願他折在一個女人手上,因此他直接了當一句,“你不如他。”


  這話似當頭一棒,整個驚醒了青年。


  他心裏忽然生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不甘嫉妒甚至還有恨意。它太過陌生,以至於這些東西在他臉上表現出來根本藏不住。


  “阿雪!”


  聽到這聲,他回過神來,抹了把臉遲疑道,“師哥,我方才怎麽了?”


  “你修的是君子劍,不要亂了心性。”


  青年懵懵然,他的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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