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誰家夫人無雙
“這、這……”這人究竟聽去了多少啊!李閣老打落牙齒混血吞,脖子一梗,“相國大人,這說的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啊!”
好家夥,真說得出口,連自己都編排進去。
謝翎臣滿意了,在最上首的位置微微站定。
殿外的鍾聲響起,一聲又一聲,渾厚而遠長。
帝王身披赤金龍袍,頭戴十二旒冠冕,遠遠而來,所到之處,百官臣服。
謝翎臣望著那抹赤金,麵上沒有絲毫表情。這便是權勢,足以讓任何人為之付諸一切。
殺妻弑父,殺子弑兄,坐在王位上的那個人,他腳下踩過的是累累白骨,他眼中倒映的是巍巍山河。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當朝的南帝曾為齊王,名為南宮玄瑾。
先帝去世時的遺詔中曾言明讓齊王繼承王位,可彼時朝堂之上以燕王南宮玄鈺,壽王南宮玄烈呼聲最高,誰都想不到最後王位竟然是落到齊王手上。
而那人處心積慮讓燕王登基,後遭親族好友背棄,逼宮失敗竟落得個流放北疆的下場。
謝翎臣垂下眸子,若是那日她沒有因緣巧合錯過了見齊王一麵,此刻站在這個位置的還不知是誰。
……
“東陵來使已抵達南城,再過幾日便能到王都。來的是東陵的長公主同其弟襄王,屆時不知陛下派誰前往。”
南帝俯視下首,沉聲道,“誰願前往?”
這可不是樁美差,聽聞東陵的那位蓮公主性情反複無常且手段狠辣,一年不知弄死多少個宮人。
想想看東陵距南朝之遠,那長公主的名聲都能傳到這兒來,可見是差到什麽地步了。
當下無人應聲,南帝便下意識看向左手邊的位置,“相國。”
謝翎臣踏出一步,躬身一禮,“南朝乃禮儀之邦,以禮方能服人,臣看此事不如就由韋大人擔任。”
禮部侍郎韋宗權大人,乃是韋貴妃的兄長,旁人見了都要道一聲國舅爺。他平素性格極其散漫,又最會挑刺兒,好好的一句話經他嘴裏說出來,無意也變成有意的了。
兩個都是壞脾氣,這撞在一起誰能得了好?不過東陵此次來者不善,南朝正需要這樣一個不客氣的人來應付。
南帝當即就問道,“國舅何在?”
一襲紫袍華貴,那人扯了扯鬆散的衣襟,緩緩從隊伍中走出來,桃花眸子漣漪,眉眼之間俊美不可直視。他彎身一禮,比之旁人多了幾分瀟灑的味道,“臣願往之。”
他起身的時候無意瞥過謝翎臣一眼,似笑非笑。
……
今兒個相國大人一朝舉薦,同國舅爺之間的梁子就結下了。
散了早朝,別個心眼兒多的加快了步子早早的就出了殿門,還有些不得已落在後麵的不好再跑,就遠遠的跟在後麵,慢吞吞的走著。
是以這兩人四周便是空蕩蕩的,無人敢在這時候觸黴頭。
要說風采,相國大人不遑多讓,可在女子眼中風流倜儻的國舅爺更勝一籌。
他們二人並排而走,養眼則矣,卻真是暗潮洶湧。
國舅爺臉上的滲人笑意就沒緩過,可誰不知,國舅爺越是笑就越是表明不待見眼前這人。
相國大人就不用說了,棺材臉上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屑給對方。
於是走了一路,兩人都未言語,臨近朱雀大門看著各自的馬車隨從時,國舅爺才不冷不熱的來了句,“還未曾恭賀相國新婚之喜。”
深紅色的衣擺微微頓住,謝翎臣的眼中一貫無波,“韋大人不必恭賀便是最好的賀禮。”滾遠點,老子不待見你。
“此話怎講?”韋宗權笑意加深,“昨日滿城風雨,聽聞新娘子被賊人擄走了……”
“流言罷了。”謝翎臣打斷他的話,“我夫人好端端的在府中,不曾遇見什麽賊人。”
嗬,說的像真的一樣。“本官還有一事想請教大人?”
“但說無妨。”
“吾有一好友,遭歹人所害百般淩辱,所幸最後死裏逃生。”韋宗權一字一頓,“你說,我該不該為其雪恥?”我該不該拔了你皮,抽了你的筋,剔了你的骨肉下酒喝!
“韋大人,確定你的那位好友死裏逃生了?”他反問,“殊知一葉障目,有時候親眼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相。”
他聞言一僵,隨即才緩緩道,“如此說來,他還在你手裏了。”
韋宗權墨黑的眸閃著妖冶的光,“謝翎臣,談筆交易吧,你將他放了,此後世家之中以你馬首是瞻。”
他似動了心,“也包括景安趙家,蕪亭韋家以及北嶺安家?”
韋宗權篤定,“自然。”
謝翎臣臉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微妙,“為一好友而許下如此重的承諾,不知韋大人是太重情義還是因當初在這朱雀門前射出的那支弩箭?”
“你!”他仿佛被戳到了痛處,寒了臉色。
“不換。”謝翎臣冷冷的看著他失態的樣子,“國舅爺來的時候喝酒了麽,怎胡言亂語至此!拿新婚的夫人來換權勢,我謝某人還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他義正言辭,倒好像他韋宗權是個小人一樣。“新婚夫人?”他冷笑道,“相國大人分明有斷袖之癖,卻還要禍害別人家的女兒麽?!”李代桃僵能瞞過幾時!
謝翎臣瞥他一眼,“誰說我是斷袖了?”
韋宗權被那一眼看的也不確定,“難道你不是!”
“不是啊。”他的神色再自然不過,“我夫人這般好的女子,就算是斷袖也不舍的斷的。”
韋宗權不解的皺了眉頭,“誰要你的夫人了,我要的是另一個人,你明明知道他是誰。”
謝翎臣看他的表情,惡劣的扯了下嘴角,轉瞬即逝。“天色不早,韋大人慢走,家中還有嬌妻我先行一步了。”
……
冬日漸遠,春日的柳芽抽條長得飛快,被風一吹飄飄揚揚的。
朱雀城門前,韋宗權站在右邊數來的第三塊瓦磚上,依稀能看到暗紅的血跡。
而在他眼裏,這抹暗紅卻是那樣的濃烈,以至於他觸之所及的那瞬間,鼻尖便湧上了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