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絕食

  白薇雅醒過來,已經是一日之後了。


  她猛地坐起來,就看到了對麵牆上掛著的一幅巨大的紫色三色堇的布畫。


  下意識地捏著脖子上戴的紫色三色堇項鏈,仿佛項鏈的墜子與對麵牆的畫起了共鳴似的。


  她記得白家也有這樣一幅掛起來的三色堇,很漂亮,很有藝術美。


  而今……


  一想到白家,甚至想到自己的姓氏,她的心就像被小錘子一下一下砸著似的。


  家……


  早已不成家了……


  現在,白家隻剩下了她和白颯兄妹倆。


  她木訥地靠著床頭,盯著麵前巨大的三色堇發呆,她以為盯著盯著,眼淚就會順利地流出來,不料,現在連眼淚都沒有辦法流出來了。


  貝藺宸算準了她退燒醒來的時間,就敲了敲門,進了她的房間,手裏拿著基礎的藥物。


  貝藺宸看了看她的臉色,然後冰涼的手背覆上了她的額頭:

  “退燒了。”


  既然白薇雅退燒了,貝藺宸就不繼續給她開藥了,是藥三分毒,他就給白薇雅準備一些補身子的營養品,以及配合的食譜,叫人拿著他的單子下去執行之後,就離開了白薇雅的房間。


  司徒慕絕一聽到貝藺宸叫人通知他說,白薇雅醒過來的消息,就衝回到她的房間,激動得連敲門都忘記了,幾乎是奪門而入的。


  “Beer,你醒了?”


  司徒慕絕的眼睛裏藏不住欣喜,盡管他這份欣喜的存在,隻是簡單的因為白薇雅醒過來,但是他知道白薇雅此刻並不快樂,剛剛經曆了喪家之痛,所以他把所有的欣喜都壓下去了。


  他坐在白薇雅的床邊,親昵地與她額頭相碰,確定她退燒了以後,就握住白薇雅的雙手。


  “Beer,你可算退燒了……”


  然後自言自語地念叨:“退燒了就好,退燒了就好……”


  白薇雅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睛紅紅的,像小白兔的雙目。


  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就好像失去了生氣似的扯線木偶。


  她仿佛連哭泣的本能都失去了。


  爸爸、媽媽、小羽毛……


  這些人,都失去了呀……


  她呆望著自己緊緊揪著被褥的雙手,沒有一言半辭,眼淚也堵在眼眶,遲遲沒辦法流出來。


  司徒慕絕心疼地把她摟在懷裏,大手一下一下順著她的後背,白薇雅任由他的懷抱越拉越緊,絲毫感覺不到痛一樣,也不回應他,司徒慕絕感到異常害怕,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化作一縷煙氣,消失了一樣。


  “Beer,你別嚇我,對我說句話,好嗎,Beer?”


  白薇雅沒有反應。


  司徒慕絕繼續柔聲說:“Beer,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讓我很擔心、很害怕,如果你實在太難過,你可以哭泣、可以喊叫,可以用很多方式去發泄,但是……請你不要保持沉默,好嗎?”


  什麽也不說,埋在心裏,壓抑著,會出毛病的……


  “Beer,你不是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你還有我……”


  “薇雅……”


  “我會一直守護在你身邊的……”


  “薇雅,你就應我一句吧……”


  不管司徒慕絕怎麽對白薇雅說話,白薇雅愣是一句都沒有回答他。


  司徒慕絕心裏又難受又急切,可又暫時想不到什麽好辦法,就是幹著急。


  人受到的刺激太大,真的會走極端的。


  白薇雅開始掙紮,司徒慕絕不得已放開她,她就像小刺蝟似的環抱自己的雙膝,把頭埋進臂彎之中,徹徹底底把司徒慕絕擋在了心門之外。


  司徒慕絕很是無奈地歎了口氣,現在和她說什麽都是無用功了,他想起下午就要出一個任務,也沒有時間待在這裏陪白薇雅,隻好離開了白薇雅的房間。


  接下來的這一日一夜,是最為難熬的。


  白薇雅滴水未沾,徹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司徒慕絕回來,沒有來得及換下身上沾著血汙的髒衣服,敲門之後,就進入了白薇雅的房間。


  見到白薇雅仍是雙手抱膝地坐在床上,雙眼空洞,麵無表情,仿佛要坐成一座人形雕像。


  司徒慕絕嚇了一跳,開門就出去質問走廊上的侍女們:“你們是怎麽照顧薇雅的?怎麽她看上去比昨天還憔悴了?”


  穿著淡薄荷綠侍女服的侍女們紛紛低下頭跟司徒慕絕道歉,自責說沒有照顧好白薇雅。


  司徒慕絕意識到了自己遷怒於侍女們,忙說:“抱歉,是我太激動了,不全是你們的責任,真的很抱歉……”


  這時候,有兩位侍女一同推著餐車來到白薇雅的房門口,看到站在門口的司徒慕絕之後,她們停了下來,沒有直接把餐車推進房間裏頭。


  “司徒少爺……”


  她們這是在問司徒慕絕的意見嗎?


  司徒慕絕麵向她們說:“快把早餐送進去。”


  “可是……”她們仍是踟躕著。


  “可是什麽?你們是想餓死公主嗎?”司徒慕絕脫口而,當下意識到自己又因為激動而說錯了話,忙捂了捂嘴,麵部表情不是很自在。


  絕對不能讓白薇雅聽見他剛才說的那兩個字啊。


  不僅如此,整個皇城的人都不能對白薇雅說那兩個字,不然後果自負。


  有一位大膽而直率的侍女說道:“司徒少爺,從你昨天離開了這裏以後,薇雅小姐什麽也沒吃,昨晚也一夜沒睡……”


  “你說什麽?”司徒慕絕瞪大雙眼,握緊了拳頭。


  敢情白薇雅這是在自我虐待嗎?


  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能傷害自己啊!

  “你們不用送早餐了,都下去吧,我親自來把早餐送進去。”


  司徒慕絕從餐車中挑選了一碗便於下肚的小米粥和一些配菜,就端著這簡單的搭配走進了白薇雅的房間,若不是他多事纏身,他早就到廚房,為白薇雅下廚了。


  他把早餐放在茶幾上,然後轉身走到白薇雅床邊。


  “Beer,吃點早餐吧?”


  司徒慕絕知道白薇雅一定不會搭理他,就再靠近她一些,想讓她別再保持這個動作,她的手腳早就麻痹了吧?


  他一靠近白薇雅,白薇雅就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受傷了嗎?

  她的眼裏慢慢有了溫度,仿佛冰山開始融化似的,目光投注在了司徒慕絕的衣服上。


  他的衣服上沾著好多抹血跡啊,橫七豎八地遍布著,他的手臂也受傷了,流出來的血液結了痂,臉上也沾著灰,但好在黑白分明的雙目還是熠熠生輝的。


  他……他在此之前都做了些什麽?

  司徒慕絕留意到白薇雅的目光開始有了焦距,而且是在他身上,不由地流露出笑容,這是他在這些日子裏的第一道笑容,仿佛雨後初晴的第一道天空,絢爛至極。


  “Beer,你都餓了一天了,吃點兒早餐吧?”


  白薇雅一語不發,但比昨天好了一些的是,她對司徒慕絕搖了搖頭。


  “不吃東西,你會胃痛的,你記得你大一的時候經常胃痛嗎,好在貝醫生幫你調理好了,難道你現在想再感受一次胃痛嗎?無論如何不能把自己的身體搞壞啊,算我求你了,你就聽聽我的話,過來吃一點東西吧?”


  過了半分鍾,白薇雅可算開口了:“慕絕,我不想吃東西……”可她一開口,就感覺自己的嗓子幹得發啞。


  “乖,就吃一口。”司徒慕絕繼續哄著。


  白薇雅仍是搖頭。


  “你不吃東西是不行的,難道你真的想把自己餓死嗎?”司徒慕絕有點兒生氣,他生氣她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就算她不在乎了,他在乎啊!他很在意!

  白薇雅幽幽地看著麵帶怒意的司徒慕絕,心裏傳來了陣陣痛感。


  司徒慕絕,你不要為了我而煩憂難過,你管好你的,就不要管我了……


  她心裏這麽想著。


  “好,你不吃是吧?你不吃,那我也陪著你不吃!”


  司徒慕絕不得已出此下策。


  他轉身走到門口喚人:“把房間裏的早餐撤下去。”


  立即來了兩名侍女,把小米粥和配菜給端走了。


  盡管她們也不明白司徒慕絕的意圖,但照做就是。


  白薇雅在床上繼續坐成雕像,司徒慕絕在沙發上靜坐。


  兩人這麽一座,就真的坐到了晚上。


  明月和星辰都出現在蔚藍如洗的夜空之中,走廊上的侍女們都輪了一班,但一直準備好飯菜,隨時候命,隻要司徒慕絕一聲令下,就把熱騰騰的飯菜送入房間之中。


  司徒慕絕仍是坐在沙發上,白薇雅仍是抱膝坐在床上。


  在這一天,白薇雅時不時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司徒慕絕,他的俊容上書寫著無法掩蓋的疲憊,衣服上的血漬與汙漬同在,他一定累壞了,可卻因為她這樣任性,說什麽陪著她……


  他分明是要她內疚啊……


  這就是激將法嘛……


  白薇雅承認了,她真的內疚了、難受了……


  “慕絕……”她微弱地喊了一聲。


  司徒慕絕聽到白薇雅的聲音,像觸電一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顧不上坐得渾身僵硬,就衝到白薇雅床邊。


  “Beer,你想說什麽?”


  “慕絕,你……快去……吃……東西……吧,先……別管我……”


  司徒慕絕慍怒:“你是我的人,我怎麽能不管你!”


  他放出最後的狠話:“要不,我們兩個就都不吃,餓死它算了!要不,你就和我一起吃!你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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