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顧不上自己還有沒有力氣,她快速跑過去,人群紛紛朝她投來驚愕的目光。
白綠皙立在不遠處,風吹亂了她原本就淩亂不堪的發絲,她憤恨的目光直勾勾盯著雲楚一的背影:“雲楚一,你有什麽資格在這悼唁他們兄妹倆,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憐憫和悲傷,我都替你覺得難堪!”
雲楚一回頭看到白綠皙那張素寡而爬滿淚痕的臉,眉頭輕蹙,他已經把她鎖起來了,怎麽她還能出來?
邊上的周遠上前詢問雲楚一的意思:“雲少,您看要不要讓少夫人回去?”
雲楚一的意思是想到她懷著身孕,還來參加葬禮本身就會影響情緒,對胎兒不利。他朝周遠搖頭:“不用,隨她去。”
既然白綠皙已經來到這兒,不論他怎麽阻攔都無濟於事,逆著她的意思反而更糟糕。
雲楚一身後的人群主動給她讓出一條道,白綠皙迅速跑過去跪倒在水晶棺木前麵,看到下麵的石碑上寫著的名字是:郭景桓。
她即刻覺得天旋地轉,仿佛失去渾身的氣力整個人軟綿綿地趴在棺材邊上,嘴裏喊著:“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唯有這三個字才能表達表達她內心的最大虧欠:“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雲楚一緩緩走近她,拉她起來:“葬禮已經結束了,我們回去吧。”
白綠皙猛然回頭掃他一眼,眼睛裏迸出的光淒婉而淩厲:“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要呆在這陪他們。”
她的口氣冰涼而蝕骨,迎著這陣陣秋風,被送進男人心口,冷地都能凍結住他的心髒。
白綠皙感覺到雲楚一向她靠攏的身軀,連忙推開,她攀住棺木的邊緣站起來。細細端詳著鋪在上麵的那些白菊花,忽然像發了瘋似的把它們一枝枝撥開,無數枝白色的菊花零散地落到青色的草地上。
待到看到水晶棺木底下那張臉時,白綠皙原本還存有一絲希冀的心,頓時墜入絕望的深淵。那張臉她很熟悉,是曾經在自己最孤獨無助的時候,照顧她們母女的郭景桓。是在她需要幫助和逃離宿命的時候,毫不猶豫挺身而出甘願為她做任何事的郭景桓。
現在,他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材裏。
晶瑩的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接連不斷落到透明的棺蓋上麵,漾開一個個朦朧的水暈。
雲楚一似乎不死心,還要過來拉她走:“綠皙,你的情緒不能再這樣低落下去,為孩子著想,快跟我回去!”
席璉在邊上看著,也是愛莫能助,白綠皙的身體狀況若是再這樣消沉下去,孩子恐怕會保不住。
白綠皙趴在水晶蓋子上,幾縷發絲遮住了那張蒼白而淚痕滿麵的臉,她唇邊一陣抽搐:“你走吧,讓我在這呆會。”
她甚至都沒有看雲楚一一眼,仿佛死去的那個男人才是她愛得死去活來的人。
看著眼前的女人,雲楚一除了心疼竟然還生出一縷複雜的情緒,他清楚的知道此刻不該有吃醋的情愫出現,可人心總是半點由不得人,他就算想要抹去心底那份嫉妒都不行。
席璉最後看不過去,走上前去勸阻:“綠皙,你就聽楚一的吧,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何況,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白綠皙眼皮子往席璉的方位偏了偏,終是沒有答話。
雲楚一雙手抱住她的腰側,強行把她拉走,此刻的男人都懶得再多說一句廢話,隻用行動告訴她必須跟他回去。
白綠皙自然不肯,沒走兩步遠就激烈地反抗:“我不要走,我要留在這陪他們,我還沒有跟他們好好道別,不能就這樣走掉!”
“你要道別可以,等你情緒穩定以後我再陪你來,現在你這個樣子還怎麽好好道別,景桓和景妍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雲楚一忽然厲聲嗬斥,那凜冽的氣勢讓周圍的人群都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白綠皙用手肘往他身上用力撞去,這才讓他鬆了手,她轉過身與他麵對麵,布滿淚痕的臉龐在風中變得扭曲:“他們最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你給我滾,立刻馬上!”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白綠皙這麽跟他發生爭執,這讓一向高高在上的雲少如何再在手下麵前維持那份驕傲和自尊!
雲楚一死死攥緊拳頭,率先邁開步子離開,周圍的人群尾隨其後。
席璉是最後一個走的,臨走前看著白綠皙來回趴在棺木上麵,一直盯著裏頭的人看,但是看她的眼神無助而虛空,整個人看起來軟趴趴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席璉剛走下幾級石階,就看到蕭穎手裏提著一個黑色的塑膠袋往回走,彼此對望一眼沉默著沒有說話。他想應該是雲楚一不放心白綠皙,才會讓蕭穎回來陪著她。
蕭穎緩緩走到白綠皙身邊,而她剛好趴在郭景妍的棺木上麵。
在看到熟悉的人和熟悉的臉時,白綠皙的情緒一下崩潰到失聲痛哭,她最最要好的兩個朋友怎麽就這樣走了呢!至今為止,她都覺得像一場夢一樣,過於虛幻過於不真實。
蕭穎放下手裏的東西,走近白綠皙,替她撥開埋在臉上的長發,還順手給她抹去眼淚:“我們不哭,我想他們也希望看到我們的笑容而不是眼淚。”
白綠皙聽了她的話,才漸漸止住哭聲,幹枯的唇動了動:“你怎麽…沒走?”
蕭穎喉間哽咽著,隱隱帶著哭腔:“因為我也想留下來陪陪他。”
蕭穎喉間哽咽著,隱隱帶著哭腔:“因為我也想留下來陪陪他。”
白綠皙莞爾一笑,臉上的淚痕還閃著瑩潤的光澤,剛把鬢邊的發絲撥到耳後,蕭穎就過來把她拉到兩座棺木前頭。
蕭穎從剛來黑色的袋子裏拿出來好幾打啤酒,扔給白綠皙一罐,然後衝郭景桓的墓碑笑笑:“景桓,直到這一刻我才敢這樣稱呼你,你知道嗎?我一直都以為能等到你有所察覺的一天…”
白綠皙靜靜地靠在墓碑前,打開啤酒,一邊喝一邊靜靜地聽蕭穎在那傾訴。
“景桓,我一直都以為隻要我堅持不懈,一直等在原地,就能等到你偶爾回頭看我一眼的時候,甚至更期望,在這無數次的偶爾回望中,有那麽一次你恰好看到我,看到我站在那等你。然後…然後我…”蕭穎眼前越來越模糊,通紅的眼眶已經裹不住那沉重的眼淚。
她打開一罐啤酒大口大口地喝完,衝白綠皙淡淡笑著,繼續對著郭景桓的墓碑說話:“然後我就有勇氣告訴你,這麽久以來我一直都站在你身後等你,等到你看到我為止。”
“以前我一直以為你是不會愛上哪個女人的,直到後來才發覺,你每次看綠皙的時候,眼睛裏都會流露出異樣的光彩,那是你看別人時不曾有過的神態,當然看我的時候也一樣。”說到這,蕭穎有些自嘲轉而看向白綠皙,再次擰開一罐啤酒,向她舉杯:“綠皙,你知道景桓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
白綠皙也把自己手裏的啤酒罐朝她舉起,腦海裏的回憶倒退到很對年以前:“我記得他說過,是我在後台教你跳華爾茲的那次,他說他剛好路過看到,然後就…”
白綠皙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過蕭穎並沒有因此而不悅反倒是笑得更燦爛:“然後他就對你一見鍾情,愛上你了?”
白綠皙把頭靠在棺木上,搖頭笑得很無奈:“我也不知道,他就在這,你可以問問他的想法。”
這話讓彼此的眼眶更加猩紅,蕭穎更加誇張些,她低頭撫摸著石墓碑上麵郭景桓的名字:“你說,我哪裏比不上那個白綠皙,你竟然連正眼都沒有瞧過我!”
白綠皙就在邊上聽著,忽然‘咯咯’地笑起來:“你什麽都比我好啊,至少你心裏有他,這點就比我強。”說著她還伸手敲敲棺木的側邊:“聽見沒,人家那麽好一姑娘你眼睛瞎了還是怎樣?”
而回答她的,則是一陣死一般的沉寂,耳邊隻有秋風拂過的聲音,蕭索而蒼涼。
蕭穎聞聲也笑出來,她伸手指著郭景桓的棺木:“你看看我長得也不差,雖然出身低了點不過和白綠皙也半斤八兩,我是陪酒小姐出身又怎麽樣,可我為了你守身如玉,寧願…寧願…”
蕭穎好幾次都哽咽和語塞,但是依然掩飾不住心底那份蠢蠢欲動的傾訴感,她再度大口喝上好幾口啤酒:“那些兜裏有幾個錢的臭男人對我垂涎三尺,想要把我帶出場的時候,我情願得罪他們被他們大罵、欺負,都不願意出賣我自己,就是為了等有一天在你看到我的時候,我能夠驕傲地告訴你,我是純潔和完整的!因為我心裏隻有你!”
白綠皙一瓶啤酒已經喝完,爬到蕭穎身邊再度拿來一瓶喝起來,秋風蕭瑟,卻是把她們倆的臉龐吹得越來越紅:“郭景桓,不是我說你,你看你放著這麽好一姑娘不要,偏偏要把心思都浪費在我身上做什麽!我說過我的心不在你身上,可是…”她的眼角慢慢恢複了濕意,喉間陷入哽咽狀態:“可是你還要這麽死心眼地對我好!說你是善良呢還是愚蠢?”
“我看他就是愚蠢,如果早知道你是個沒心肝的女人,何必還要大把大把地在你身上浪費感情!還不如敞開心扉接受別的女人,比如我,對不對?”蕭穎把手中的啤酒喝完,然後索性整個人都趴在石墓碑上,冰涼的玉石緊貼著自己因酒精侵蝕而滾燙的臉,頓時覺得舒爽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