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恩怨翻滾來
藤下一郎的臉變成了青紫色。茂仲景也覺得不能這樣結局,他猛地跳起來,憤怒地揮著雙手喊道:“慢著!慢著!我還有話講!”眾人都靜下來,茂仲景說:“他們班子裏的俞文珺雖然不能證明和馮憐憐偷情,但是他公然出入萬花樓,被倌人包養,這個‘偷花問柳、偷奸犯盜’的罪名,總不會有假吧?今天梨園公會和裘次長都在,三雅園出了這麽個屢犯戒規的人,總不能不管吧。”茂仲景說完,喝了一聲:“把俞文珺和那個賤人一起帶上來!讓大家都看看這對狗男女!”話音剛落,就有人將一男一女五花大綁捆在一起丟到台上來。
裘文見自己包養的柳春煙被當眾揭發出來,未免丟人現眼,心裏有些不大痛快。心裏想到:“茂仲景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看這樣子是執意和三雅園過不去,不知道他有什麽算計?”因此沉著臉一言未發。茂仲景得意洋洋地說:“荀會首,三雅園門戶不淨,惹出這樣的醜事,你說該怎麽處理?”
那名叫柳春煙的倌人倒是見過世麵有點見識的女子,一眼看見裘文就坐在下麵,恨恨地罵道:“你們是什麽東西,憑什麽捆人?我柳春煙本來就是做客人生意的,工部局發過牌子的,我做哪個客人有什麽要緊?憑什麽捆人?你們把我放開?”又對著裘文怨道:“次長大人,這就是你做出來的事麽?仗勢欺人,也不過如此罷了!”
那女子一開口罵人,別人倒還其次,惟有殷震賢覺得異樣,似乎在哪裏聽過這聲音。仔細看那女子的形容,不禁大吃了一驚,忍不住上前扯住問道:“你是萬花樓的倌人柳春煙?我倒是和你有過一麵之緣,你可還記得?”
殷震賢這麽一問,眾人都愣住了,唰啦啦全場都靜下來。徐英若對玉胭脂說:“賢哥哥怎麽了?大庭廣眾之下,卻去結識書寓的倌人,也不嫌丟人現眼!”
玉胭脂看著台上默默無聲,台下鄭一茹似乎也聽到了,微微一笑,坐在那裏看熱鬧。隻見殷震賢將柳春煙的繩子解開,將她拉起來,追問道:“你當真不認識我了嗎?你假托有病,在屋子裏撒上‘鴛鴦合歡散’,使我給你看病的時候全身中毒!才多少日子,怎麽全不記得了?”柳春煙聽到這裏,驚慌失措道:“不關我的事!我一個倌人,哪裏曉得什麽毒不毒的?”殷震賢說:“誰讓你假裝生病去請我?誰給你的迷魂藥?你受誰指使陷害我的?你今天不說出來,我絕不會放過你!”
柳春煙往台下望,正中央的鄭三小姐卻是認得的。如今這般窘困,索性一道說出來說:“那不是鄭三小姐!你好去問她!下毒的事情,她全部都知道的呀!”
鄭一茹慍怒道:“胡說!我怎麽知道下毒的事情?我何曾指使你下毒害人?”
柳春煙說道:“鄭三小姐,你確實不曾指使我下毒,可是下毒之事,你可以回去問你家兄長呀!當初是你兄長設計陷害殷公子,讓我給殷公子下毒,引誘他上鉤;又在群玉坊泓四身上下了更厲害的毒,讓殷公子連中雙毒留戀美色,以此壞了殷公子的名頭,分開殷公子和小姐!這事情都是你兄長鄭逸傑所作,我一個書寓女子,和公子無冤無仇,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殷震賢長恨道:“你害得我好苦!”當下頓足長歎,愴然淒涼。鄭一茹聽了這番話,如同大夢初醒,醍醐灌頂般明白過來,這才拿眼睛去看殷震賢。四目相對,千般萬般舊事恩怨一起翻滾上來。鄭一茹本來深愛殷震賢,隻因恨他風流下作,才在心裏拚命將他驅逐出去,可是下意識裏卻一刻不曾忘懷。如今知道一切都是兄長陷害,殷震賢果真是個清清白白的公子,心裏說不清攪動了調味瓶一般,鹹的酸的都往心頭來,眼淚止不住潸然而落。一個多情難忘,一個舊情依舊,一個懷愁,一個含怨,兩個人都僵持在那裏,不知說什麽好。鄭一茹癡癡地愣了半天,才說了一聲:“果然是我錯了!殷公子,我錯怪你了!”,一語說完,眼淚撲簌簌往下流。褚敏瑜看到,連忙向大家抱拳致意,帶著夫人一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