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梅瓊死

  六月中旬,賀希孟遠赴邊境組織活動。

  是以首都的動蕩他只知曉,但卻無法插手,唯一能做的就是警告劉清不要亂來。

  不要做出什麼出格,且無法挽回的事情。

  劉清滿口答應。

  只叫他安心工作。

  但賀希孟不知的是,有些事情,無法挽回就是無法挽回。

  生命中的許多事情是是你無法掌控的。

  一如他,即便無犯罪之心,也一心向善。

  可罪惡的果實會因為他是劉清的兒子而落到他頭上來。

  2010年六月二十九日。

  忌:出行。

  可這日,梅瓊出行了。

  賀家的客廳里,名牌翻譯官對上豪門夫人。

  氣氛低沉的可怕。

  梅瓊不是個沒腦子的女人。

  劉清當初看中她的原因是這人聰明,且有腦子。

  知進退,守規矩。

  可今日,她後悔自己當初做過的所有決定。

  越是看起來知進退守規矩的人在打破規則的時候,越是兇狠無情。

  越是不守規矩,越讓人難以掌控。

  劉清望著梅瓊,打量著她。

  梅瓊望著劉清,亦是如此。

  「禍不及外人,賀夫人是不是該把無辜者放了?」

  劉清聽聞梅瓊這話,笑了笑。

  俯身端起跟前的紅茶:「禍不及外人,梅翻是不是應該放我們一馬?」

  如果不是梅瓊做事情太沒有規矩。

  劉清也不至於將人帶走。

  說白了,大家都是各有所求。

  「有所求了就是一家人,無所求的就想把我們踹了?賀夫人把我們當什麼了?」

  「是你們梅家不守規矩在先,不是嗎?」

  「什麼叫我們梅家不守規矩?梅瑤拿到科研所掌控權時,賀夫人就差敲鑼打鼓的拿著禮炮到處廣而告之了。現如今,梅家有難了,你不支援就罷了,還上趕著上去踩一腳?」

  「人在做,天在看,賀夫人別太過分。」

  「要不是宋家根深蒂固枝葉繁茂,賀夫人跟宋家鬧掰的時候只怕也會將人踩死吧?欺軟怕硬?還是覺得我好欺負?」

  梅瓊望著李沐,目光深沉。

  笑意譏諷。

  她說的那幾句話,每一句都像是毒刺,扎進劉清的心裡。

  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

  也不準備放過她。

  梅瓊對這個世界,唯一的念想是杜時潤。

  而此時,劉清將她的念想握在手中。相當於呃住了她的咽喉。

  讓她難以喘息。

  像個逆水之人,找不到救生圈。

  如果杜時潤死了,那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依靠都就此消散了。

  她會如墜冰窖,無半分溫暖。

  「你出軌,你還有理了?」

  呵、梅瓊冷笑了聲。

  「豪門中,但凡不是因為愛情而走在一起的,有哪個是不出去瞎搞的?」

  「劉女士沒有嗎?」

  「你放肆。」

  劉清的面色因梅瓊的這句話而變的難堪。

  一聲怒喝響起。

  劉清怒氣沖沖的望著梅瓊。

  後者呢?

  不以為然。

  勾了勾唇角。

  「惱羞成怒?」

  「你簡直是目無尊長,梅家就是這樣的教養?」

  「自知理虧所以搬出長輩的身份來壓我?還是被我戳到痛處覺得沒臉?」

  「梅瓊,你不要太放肆。」

  劉清嘩啦起身,面色兇狠的望著梅瓊,帶著怒火。

  梅瓊呢?

  用同樣冷怒的面色望著劉清:「杜時潤是不是在你手上?」

  劉清瞬間清醒。

  梅瓊在套她的話。

  想從中得到答案。

  劉清的沉默給了梅瓊答案。

  「在哪兒?」

  劉清靜默的望著梅瓊。

  她心底深處,有一聲幸好閃過。

  幸好她還有幾分理智。

  沒有入了梅瓊的圈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望著梅瓊,唇角的冷笑緩緩的散開。

  一字一句道。

  「是嗎?」

  梅瓊笑問。

  「那我就報失蹤了,事情鬧大了,誰都不好看。」

  「賀夫人可要想清楚了。」

  劉清嘴唇微動,有一秒的動容。

  顯然,她不想事情被鬧大。

  梅瓊將她的情緒收進眼底:「只要存在,就有痕迹。」

  「你別逼我拉著你們一起死。」

  「你大可去。」

  劉清笑容冷漠。 ——

  時間回到六月二十七日——

  杜時潤下課之後驅車前往梅瓊的公寓。

  行至樓下停車場時,尚未下車,便驚停車場里的車與往日有所不同。

  多得有些不合時宜。

  他聯想到梅家最近的境況。

  心中起了防範。

  剛剛熄火的車子,又被點著。

  杜時潤又驅車離開。

  來時尚未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離開時,發現了。

  杜時潤沒有驅車回學校。

  相反的往城市邊緣去了。

  直至,行至首都有名的運河邊緣時,跟在身後的車子追上來。

  撞上了他的車尾。

  被迫將他逼停。

  杜時潤坐在車裡,望著車前推開車門下來的人。

  望著緩緩向著他車子走來的人。

  他拿出手機,放在了駕駛座的檯面上。

  那人叩響了他的車窗。

  杜時潤將車窗降下一個安全的距離。

  「有人想請杜老師走一趟。」

  「誰?」

  「這你就不用知道了。」

  「我有權利拒絕。」

  杜時潤坐在車裡跟人僵持著。

  對方顯然沒想到杜時潤是個硬骨頭,望著他的目光都深了幾分。

  「那我們只能說句抱歉了。」

  說著,那人伸手就要拉車門。

  杜時潤一大方向盤,猛踩油門離去。

  而跟在他身後的那輛車見機不對。

  猛踩油門跟上去。

  首都運河,不管是哪一條,最終都通向大海。

  而杜時潤,這日,被數量車追趕。

  梅瓊曾同他說過此時的局勢。

  因此,他大約也能知曉追來的人是誰。

  在危險邊緣的杜時潤此時想到的,是不給梅瓊帶去不必要的麻煩,而此時。

  他的處境,很危險。

  危險到跟他們走,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他,放棄了生路。

  硬生生的被數輛車追趕到了河裡。

  連人帶車,都下去了。 ……

  是以、當這日梅瓊找上門時,劉清的那句不知道,半真半假。

  六月二十九日,梅瓊報警,杜時潤失蹤。

  且用身份施壓。

  讓警局的人加快進度找人。

  六月三十日,警局的人調取監控,找到了杜時潤開車墜江的監控。

  且還是被人追趕下去。

  梅瓊得知這一消息時,心臟抽抽的疼著。

  但因在警局,她所有波濤洶湧的情緒都要捂住,不能讓人瞧見半分。

  她銳利的目光盯著追趕杜時潤的幾輛車。

  問道:「能查出來身後那幾輛車的主人嗎?」

  「查了,車牌都是已經報廢了的車牌。」

  梅瓊點了點頭,也是,如是劉清真要做什麼,是不會留下痕迹的。

  「人呢?」

  她問。

  警察看了眼梅瓊,視線帶著些許不忍,但出於職業素養還是開口了:「運河連著大海,且已經過去兩天了,有同事正在現場打撈,但據說,只撈上來了車子。」

  這句話,就像是清廉霹靂,雷火從她的腦門上劈過去。

  讓她的腦子無法正常運轉。

  那是一種極度崩潰的絕望。

  絕望到令她無法平衡情緒。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梅瓊望著人,一字一句開口。

  她設想過一萬種可能,但萬萬沒想到是這種可能。 ……

  「杜時潤失蹤了。」

  晨間。

  姜慕晚穿著一身寬鬆的睡裙站在廚房的把台前倒水。

  「警方說,連人帶車衝進了運河裡,車還在,人沒了。」

  哐當。

  姜慕晚手中的玻璃杯砸在了吧台上。

  玻璃碎片四周散開。

  有幾塊細碎的玻璃插進了她的手背。

  讓她渾身一抖。

  鮮血順著手背緩緩的流淌下來。

  可姜慕晚,毫無感覺。

  她側眸,望著宋思知,薄唇微抖:「人————沒了?」

  宋思知點了點頭。

  她一早就知道杜時潤在姜慕晚的計謀之中。

  所以對這個結果雖有痛心。

  但還沒有那麼聖母之心。

  姜慕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背。

  鮮艷的血絲從手背上順延而下,落在白色的琉璃吧台上。

  伸出另一隻手捂住:「人確定沒了?」

  「警方的說辭是,墜河兩天了,且首都運河連著大海,生還的可能性不大。」

  「劉清乾的?」

  「沒說。」

  她搖了搖頭。

  姜慕晚的手背微微緊了緊。

  此時,她才感受到傷口的疼痛。

  才覺得傷口有細微的疼痛傳來。

  她點了點頭:「知道了。」

  「還有件事情,說出來你看你不信。」

  「你說。」

  姜慕晚語氣平靜。

  「梅瓊去做了親子鑒定,梅瑤不是梅建安的女兒,是私生女。」

  姜慕晚的瞳孔猛的放大,眼眸中儘是不可置信。

  且驚恐。

  她的不可置信,不亞於宋思知。

  那種驚恐的感覺從心頭蔓延開來、姜慕晚怎也沒有想到沒了梅瑤是私生女。

  曾幾何時,她還跟宋思知開玩笑,說梅瓊可能不是親生的。

  沒想到。

  沒想到。

  實在是沒想到。

  她難以想象,梅瓊在知道這件事情時是怎樣的心情。

  難以置信?

  痛心?

  還是對這個世界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社會輿論平地起,首都大學的學子們在瘋狂的為杜時潤討一個公道,鬧得沸沸揚揚的,警方那邊一絲都不敢停歇。」

  宋思知這日,去了趟科研所。

  研究院的人已經在系統裡面將科研室的主人更名為她。

  未曾想到的是她今天回了一趟學校,聽到的是這個噩耗。

  她跟姜慕晚一樣,對杜時潤這個人。

  印象很好,但很好、也抵不過家族大計。

  七月一日晨間。

  賀希孟接到梅瓊電話,此時、他在漫天黃沙里穿行。

  接到電話時,稍有些錯愕。

  「是我。」

  「我知道。」

  「可能要跟你說一句抱歉了。」

  賀希孟有片刻的靜默,心中有什麼不詳的預感飄過去。

  「出什麼事了?」

  「你知道嗎?梅瑤是私生女。」

  賀希孟震驚了,本正在開車的人一腳剎車踩下去,帶起漫天黃沙。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小時候努力學習得不到誇獎,長大之後犧牲一切也得不到半分疼愛,我一直以為是我自己的錯,是我自己做的不好,於是我拚命去表現,去改變,我自我懷疑了三十二年,時至今日才知道,錯的不是我,是別人。」

  「我的人生是沒有曙光的,也看不到半分光彩,直到遇見了杜時潤,他的溫暖,他的寵愛讓我對這個人生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才相信那句話,總有人間一兩風,填我十萬八千夢。」

  「可是、一兩風沒了,我的夢也破碎了。」

  「梅瓊————。」

  賀希孟喊她,試圖打斷梅瓊的話,試圖將她從低沉的情緒中拉出來。

  可梅瓊,冷笑了聲,狠狠的洗了洗鼻子:「賀希孟,杜時潤死了。」

  剎那間。

  賀希孟彷彿看見了漫天火光從眼前升起。

  燒掉了他的腦子。

  燒掉了他的言語。

  他以為這已經足夠令他震驚了。

  可並非。

  梅瓊又說:「他死在了你媽手中。」

  這日,震驚與難以置信像藤蔓般爬上賀希孟的心頭。

  恐懼像野草,一夜之間將他悉數掩蓋。

  他低眸之間,整個世界荒蕪一片。

  西北的黃沙將他的三觀震碎,將他的良知變的一文不值。

  將他多年來的人生變成了利刃。

  捅向梅瓊。

  讓她失去了愛人。

  也讓她付出了生命。

  掛電話之前,她說:「謝謝你,替我打掩護,讓我得到了月餘喘息的時間。」

  「也讓我感受到了被愛的滋味。」

  她話語平靜,沒有絲毫哽咽:「當我還你的。」

  梅瓊眼前,放著杜時潤的死亡報告。

  她放了劉清一馬。

  因為賀希孟。

  而賀希孟呢?

  下了車,站在車隊旁。

  周圍有許許多多的隊員在言語,議論紛紛。

  那些話語聲混著寒風鑽進她的耳朵。

  他的周圍人聲鼎沸,可他置身於人群中,孤獨感從四面八方湧來,將他吞噬。

  中午。

  賀希孟報警,且聯繫下屬去找梅瓊。

  下午。

  知名翻譯官跳河自殺的消息傳來。

  整個首都沸騰了。

  哀鴻一片。

  鄔越安坐在辦公室里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都都震驚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境地。

  有些人愛一個人真的可以願意為之付出生命。

  不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愛,是她從來沒有得到過。

  她理解不了的事情,不見得就不存在。

  下午,梅瓊的遺書隨之也被刊登出來。

  字句精短,但卻嘔心瀝血。

  字字句句都在痛訴家族的不公與李沐的偏袒。

  【我生於豪門,長於豪門,自幼受到良好教育,勤勉好學,努力上進,人生步伐穩紮穩打,未敢有半分偏差,我的父親是一名優秀的藝術家與翻譯家,自幼受他熏陶,以至於我在翻譯上才有如此造詣,我很感謝他,同時也很痛恨他,但比起他,我更痛恨我的母親,自幼,她對我嚴苛相待,從無笑臉,讓我印象至深之事,是我拿著雙一百的試卷到她跟前求誇獎時,她伸手將我的試卷撕了稀巴爛,三十二年人生路,她從未喊過我的小名,也從未誇獎過我半句,更對我沒有半分溫暖,我一直以為,是我不夠優秀,不夠努力,我在這段人生旅程中,極力的去討好她,去成為她想讓我成為的人,更甚之、因她不喜我,我還偷偷的去做了親子鑒定,將感情寄托在那渺茫的希望之中。後來,我才發現,不是我的錯,親生女兒不被待見,出軌的產物卻被捧上高台,這是這個世界的悲哀】

  【我痛恨她,痛恨她將我洗腦成現如今的模樣;她毀了我的夢想,折了我的翅膀,讓我背上枷鎖負重前行,給我希望又給我失望將我狠狠的踩在地底下,讓我懷疑愛,懷疑人生,她磋磨我的意志,讓我無時無刻覺得是自己的錯,她不喜我不愛我的思想貫穿我的骨髓,將我磋磨的覺得人生不值得。】

  【以我為戒,我希望這世間的每一個女孩子都能被愛,被厚代,如果無人愛,那就自私點,好好愛自己】

  鄔越安看著最後一句話,眼淚從指縫中鑽出來,砸在報紙上。

  那種揪心的疼痛感讓她想伸手將自己的心臟摳出來。

  而賀希孟呢?

  得知梅瓊死亡的消息時,咳了一口鮮血出來。

  心臟近乎要停止跳動。

  ------題外話------

  這章我能寫八千字的,但是給我寫哭了,太慘了,我不寫了ε(┬┬﹏┬┬)3不想明天腫眼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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