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如醉夢
然而，回答明從風的，是一片靜默，明庭信並沒有回答明從風的這個問題。他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麵，久久不語。連雪鷺心中不由一沉。
雖然明庭信擺明了不說，但是明從風也沒有善罷甘休，他一手搭在明庭信肩膀上，笑得不懷好意，“不過，不管庭信你是什麽心思，雪鷺妹妹都是咱們的主子呢～她若是想要你獻身，也不能拒絕啊。”
明庭信聞言抿了下唇，嘴角不可抑製的抽了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大哥總能說出讓他無力反駁的話來。
而躲在假山後麵的連雪鷺聽到這句話，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臉霎時間熱起來，連雪鷺微微咬唇，心裏再度暗罵明從風隨便亂說話，她看起來就是個色女嗎？居然說出這種話！
明從風看到明庭信有些尷尬的模樣，頓時樂不可支，笑眯眯的道：“有什麽可害羞的？反正四年前雪鷺妹妹不就和你那個過了嗎？”
明庭信眉梢微動，望向明從風，眸中帶著些許疑惑，“那個”又是什麽？
即使看不到，連雪鷺也知道明從風此時的表情很邪惡很猥瑣，“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我可是看著雪鷺妹妹穿著你的衣服從你的房間出來的，而且還是第二天早上。”
聞言明庭信微微擰起眉，卻沒說話。至始至終，明庭信都沒說話。不是他不想解釋，隻是他了解他大哥。他不會相信其他人的解釋，他隻願意相信自己所願意接受的事實。所以，解釋其實一點作用也沒有。
不過……這件事實在是不宜傳出去，不然對連雪鷺的名聲還是有影響的。明庭信眼眸輕微的轉動了一下，看向明從風，聲音依舊如常的冰冷，“大哥，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以後就不要提了。”
明從風眯起眼，他看著明庭信，似笑非笑，“庭信，你這樣不行哦，既然不喜歡雪鷺妹妹，就不要對她太好哦，不然她會誤會的，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明從風的這句話讓連雪鷺心猛地一痛！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緊緊的攥住自己的衣服，才覺得，剛才那一瞬間的窒息好了一些。但她腦中仍是一團亂麻。眼前空茫茫的，什麽也看不清，腦中也隻有剛才明從風所說的那句話。
明從風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那麽篤定的說“既然不喜歡”？連雪鷺覺得心裏堵得慌，一時之間呼吸不過來，眼眸睜得很大，眸中似有水霧彌漫，捂住心口的手猛地收緊，從四麵八方湧過來的冰冷幾欲將她冰封，連雪鷺咬咬牙，提腳飛速離開。
明庭信正要答話，聽到聲響，朝假山那邊看過去，卻什麽也沒看到，明從風也和他一起看過去，隨即合著的扇子抵著下巴，說著內容和語氣截然不同的話：“礙於，這下麻煩了，居然被人聽到了，現在怎麽辦呢？”
明庭信收回目光，聲音平淡，“隨她。”
明從風聞言閉了一下眼睛，複又睜開，也不過一秒的事，他唇邊帶笑，“還真是無情。”
雖然一開始她們兩人並沒有察覺到有人在偷聽，但聽到聲音後，那到底是誰，不論是明庭信，還是明從風，都心知肚明。
城外綠樹幽幽，綠影氤氳，和風吹過，引得枝葉婆娑起舞，將一些落葉吹向了藍天。
連雪鷺坐在城樓上，沉默的看著那蜿蜒著到遠方的路，風托起她的頭發，在空中飛舞飄揚，衣袂迎風鼓動，使她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
連雪鷺有些茫然，連帶著那雙眼睛都有些空洞。她現在實在是不知道做什麽……
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過往，那些記憶，那麽清晰。
她現在還記得明庭信清冷的側顏，記得他幽邃的墨眸，記得他淡涼的聲音，也記得……他手掌的溫度。
明明是那麽真實，那麽多年，可為什麽……隻是因為職責呢？
連雪鷺低著頭，眼眶有些發紅，貝齒緊緊咬著唇，唇上流出絲絲鮮血來。
“小丫頭，你看風景的地方挑得不錯啊。”一道爽朗而低沉的男聲在連雪鷺身後響起。
連雪鷺沒有回頭，聲音有些悶悶的，“你怎麽老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出現啊？”
樓東方聞言忍不住嘴角微勾，“應該說，小丫頭你為什麽老是心情不好吧？”
連雪鷺聞言眉毛擰起，終於轉頭看向樓東方，怒瞪著他，沒好氣的道：“我心情不好關你什麽事？不想看就別來煩我啊！”
見連雪鷺雙目瞪圓，眼神明亮如火，樓東方禁不住笑了一下，他看著連雪鷺，笑道：“你心情難過與我自然無關，不過你站在這裏，卻是有些為難別人了。”說著樓東方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城門下還未發現她的守衛。
不用樓東方說，連雪鷺也明白，若是被他的上司知道了，那些城門士兵一定會受到處罰的，當即連雪鷺就皺起眉，從城樓欄上跳下來，道：“算了。”
說著連雪鷺打算離開，卻不料被樓東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連雪鷺心裏一驚，有些惱怒的道：“你幹什麽？放開我！”
樓東方勾唇一笑，“反正小丫頭你一個人也無事，不如我請你去菲語閣吃一頓如何？”
連雪鷺皺眉，一邊掙紮一邊道：“我幹嘛要跟你去？我們又不熟！”
樓東方挑眉，“正是因為是不熟的人，所以你有什麽想發泄的都可以說啊。”
連雪鷺一愣，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樓東方，凝眉狐疑道：“你有什麽企圖？”
樓東方聞言嘴角一抽，他看這個小丫頭順眼難得好心一次，結果卻被懷疑，這心情……實在是不太美妙。
月上東天，星影稀疏，樓東方看著對麵臉頰通紅、醉眼朦朧的少女，不禁默然。果然……女子一般如此傷心，皆是情傷。
看著倒在地上的好幾個空酒壇，再看了看還有些意識的連雪鷺，樓東方不禁有些汗顏，這也太能喝了吧？他都不能保證在喝了這麽多後還能保持清醒。
“小丫頭，你真能喝……”樓東方望著連雪鷺，嘴角抽搐。
連雪鷺翻了個白眼，眯著眼睛，有些含糊不清的道：“走開！看你那樣就不是什麽好人！”
樓東方：“……”
正當樓東方無語的時候，連雪鷺表情又變化了，她眼眶泛紅，朦朧的眼眸中流露出難言的悲傷，“嗚，為什麽不喜歡我呢？我真的很糟糕嗎？”
變得也太快了吧？樓東方啞然，看著連雪鷺那副悲傷難過的樣子，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沉默的望著正在胡言亂語的小姑娘，樓東方忽的抬起頭，看向大門的方向。
仿佛月的光輝照進大門，那踏著月光走進來的白衣公子就如謫仙一般，清逸高雅，不染纖塵。
看著走過來的男子，樓東方嘴角微勾，他曾經觀察過幾日，大概可以猜到，這個看起來清冷淡漠的人，便是這個小丫頭心慕之人。不過，他看上去也不是完全不關心小丫頭嘛，為什麽小丫頭還這麽傷心？
明庭信走到兩人所坐的桌前，朝樓東方略點了下頭，樓東方也朝他點頭示意。
明庭信將目光轉向連雪鷺，見到她紅彤彤的臉頰，迷蒙的星眸，以及地上淩亂擺放著的酒壇，他的眉不禁微微蹙起，但對上那氤氳著絲絲縷縷的哀傷的眸子，他也不好責備她什麽。
明庭信斂眉，輕聲喚道：“小姐。”
連雪鷺聽到聲音，搖搖晃晃的揚起頭來，看到明庭信，呆呆的笑了一下，然後又癟起嘴，猛地起身伸手抱住他的腰，頭埋在他胸前，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嗚嗚！明庭信！為什麽？”
明庭信抿唇，伸手抱住連雪鷺，輕輕拍了拍連雪鷺的背，低頭凝視著她，道：“小姐，先回去吧。”
不過連雪鷺此時早已神誌不清了，隻是抱著明庭信哭，根本就不聽他的話。
明庭信攏了一下眉，將連雪鷺攔腰打橫抱起，連雪鷺也順勢摟住明庭信的脖子，依舊在哭。
明庭信看了樓東方一眼，就抱著連雪鷺離開了。
月光如流水，傾灑在青石板磚鋪就的路上，此時已經很晚了，街道上沒有什麽人，一派靜謐之色。那一地的銀光，柔和飄渺，白衣如仙的公子抱著一個黃衫少女，漫步走在街上，隱隱還能聽到少女的抽泣聲，輕，卻悲。
將連雪鷺抱回房間，這時連雪鷺已經睡著了。將她輕輕的放到床上，明庭信為她蓋好被子後，便打算直起身離開，卻被連雪鷺抓住衣襟，猝不及防之下，明庭信腳下失力，竟被拉的壓在了連雪鷺身上。
連雪鷺緊緊的摟住明庭信，頭埋在他胸口，嗚咽道：“明庭信……不要離開我。”
明庭信看著麵前近在咫尺的麵容，毫無疑問已經沒有意識了，但那種本能，卻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一害怕或者不安就要抱著他這種奇怪的習慣……
明庭信輕輕歎了口氣，動作很輕的側過身體，不讓自己壓到少女。
明庭信凝視著因為感覺到他的氣息而漸漸安定下來的麵容，眸色漸深，似乎，這樣的場景，以前也有過。
四年前那個時候，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