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再見十一號
不知道十一號有沒有被他的話說動，但最後，女孩還是歎了口氣，“行了別哭了。”
她說：“那我陪你走一程吧。”
小孩不理解走一程是什麽意思，但他還是開心的抱緊了她。
當夜幕來臨，一切行動都開始了。
零七號入侵了實驗室的係統，短時間內打開了所有實驗品房間的大門，並啟動了巡邏機器人的睡眠模式。
而在這一晚，這些被困於囚籠的鳥似乎終於掙脫了束縛，衝向了自由的藍天。
十一號跟在他身邊，去沒有絲毫即將離開的興奮，她看上去精神懨懨，眼眸無神。
小孩以為她是想睡覺，畢竟十一號喜歡睡覺，於是道：“忍一忍十一號，等我們離開了這裏，你可以自由的睡上好幾天呢！”
十一號聽到他這話便笑了笑，“嗯，好幾天呢。”
實驗室的獵人看護員還有各種實驗人員發現實驗品的大動作之後，立刻采取了追捕行動！
零七號的入侵被停止，並被對方反偵察搜尋到了所在的位置！
沒辦法，一百多號實驗品隻能從地下室的防空洞裏逃離。
可是防空洞裏有一座巨大的石門，必須有指令才能打卡，零七號一時間破解不了，因此小孩道：“直接轟炸掉吧。”
他第一次動用了從未使用過的彈藥，這種彈藥對自身的身體有損害，但是為了和十一號一起走，他不在乎。
劇烈的轟炸真的將大門轟出了一個洞，所有人從這裏逃離，而當外麵的的景物出現在眾人麵前之時，十二號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蔚藍的星空，星辰閃耀。
夜風輕柔的吹拂過每一個人的身體，它好似有著無窮無盡的魔力，將小孩抱在懷裏，讓一切燥熱和緊張都得到了緩解和安慰。
前麵是鬱鬱蔥蔥的樹林，耳邊能聽見海風吹過和海浪的謳歌。
小孩感覺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著喜悅，
這是外麵的世界。
他聽見了大海的聲音。
和十一號說的一樣動人。
可是這種歡喜持續不了多久，因為獵人們追過來了。
所有人繼續朝著樹林跑去，零七號入侵係統以後備份了一張實驗島的地圖，上麵顯示穿過樹林以後能夠到達海邊的碼頭，那裏有船可以離開！
一百多人朝著碼頭奔去，可在樹林子裏，他們就被埋伏在裏麵的獵人們攔截了下來。
實驗島機關重重，是實驗室留下來專門防止實驗品逃走的手段，處於樹林磁場中，他們其中進攻型的能力都被扼製，難以發動。
零七號的一代型戰鬥機甲能夠抵擋一段時間，但這並不是長久辦法。
這場林中戰鬥，一百多號人，僅有五十多個成功逃離。
樹林裏的機關都被觸發的差不多了，十三號用電流破壞了磁場，但她的身體也受到了重創。
小孩知道得為眾人爭取離開的時間，便將部分獵人引向了另一個方位！
“十一號，”他急切地說：“你和他們先走吧！我很快趕過來！”
“好。”十一號答應了，轉身同眾人一起逃往了碼頭。
話雖如此，可是當瞥見女孩眼底些許複雜的情緒，他卻感覺似乎有什麽事情可能被自己忽略了。
他忽略了什麽？
零七號擔心他趕不上船，因此將壓縮潛艇留給了他。
扔進水裏可以立刻變成了一艘足夠容納一人的潛艇。
解決掉追捕自己的部分獵人以後，小孩趕緊前往碼頭，本以為還會遇見沿途的追捕者，然而一路暢通無阻，他沒有再遇到任何獵人。
心中的異樣越發明顯，所以……到底，怎麽了？
“這群家夥還真是甩不掉！”十四號背著十三號，眼睛裏一片赤紅！
“人數又多了，十二號引走的隻是少部分，大部分人還追在我們後麵。”零七號冷冷道，汗水順著少年臉頰滑落。
幾乎所有人都十分的疲憊。
除了——
十一號。
她之前一路被十二號護著，什麽事兒都沒做。
憑什麽？大家都這麽忙碌，憑什麽隻有她這麽輕鬆？
距離碼頭還有很長的距離，他們必須甩掉後麵的追捕者。
“喂，”十四號忽然道：“後麵還有那麽多人，十一號，現在隻有你的體力還沒怎麽被消耗了。”
這話的意思是個人都能聽出來。
女孩打了個哈欠，腳步不停，挑眉看著他：“要我去引走他們？”
十四號道：“你實力不低，排名中上，想必要逃出來不會很難吧。”
十一號笑了笑，這笑容多了些嘲諷。
本以為她不會答應，正打算再補充些什麽的零二號卻見她點點頭，笑著說：“好啊。”
隨後，不待任何人反應，她逐漸放慢了腳步，脫離奔跑的人群，與他們越來越遠。
零七號猛的瞪大眼睛！想要回身去拉住她，可是妹妹零六號卻死死拽住他的手臂：“哥哥！現在先離開要緊！”
零七號道：“你放開我！”
“不行！哥哥不可以脫離隊伍！”
他甩不掉零六號，他被拽著，無論如何都無法回去！
“十一號！十一號！不要聽十四號的！快跟上！！”他喊道。
然而站在後麵的女孩卻微笑著跟他做出了再見的動作。
那一刻，零七號才終於明白。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要一起逃離的意思。
碼頭之處，沒有十一號的影子。
十二號愣在那裏，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捏緊。
“她人呢？”小孩顫抖著聲音吼道：“我拚了命引開了那幫人！！我問你門！！十一號呢！？”
十四號道：“她主動去幫我們引開剩下追捕的獵人了，不然你以為我們怎麽會有時間等你？趕緊上來，不然自己就乘遊艇跟在後麵吧！”
“砰！”他的腦袋突然被小孩狠狠一擊，連帶著身體一起倒在地上！
“你閉嘴！！”他眼眶發紅。
這時候，零七號忽然開口了。
“行了十二號。”他說：“十一號並不想走。”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要跟我們一起走的意思。”零七號的聲音裏透漏著疲憊和失望。
小孩一頓，那被刻意忽略的東西終於讓他不得不去直麵了。
他沒辦法再自欺欺人。
——十一號，其實並不想走。
隻是自己一直在逼她，逼她和自己一起走。
他想要離開實驗室，也想要和十一號在一起。
因此自私了一回，逼得十一號答應。
所以，那句話。
“那我陪你走一程吧。”
走一程。
卻不是——
“那我和你一起走吧。”
他們的意思天差地別。
難怪逃離的時候沿途沒有獵人，十一號是故意留下來引開他們，再順便，被他們抓住帶回去。
可是被抓住以後呢？
帶回去，十一號會遭受什麽？
她絕對會被懲罰，極其痛苦的懲罰。
於是，小孩轉身回去了。
他朝著樹林的深處奔去，他必須要去救十一號！
他不能走！他得保護她！
也奔跑了不知道多久，那一道道槍聲都仿若針紮在他心口一樣讓人難過！
他的眼淚流了出來，他的速度更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到十一號的身邊！
終於，他看見了那個被追到了樹林最深處的女孩。
她倚靠在一棵大樹邊，神色淡然，笑意盈盈地看著麵前圍堵，步步逼近的獵人們，伸出雙手作出投降的姿態，道：“抓我回去吧，我不跑了。”
然而為防止實驗品在途中突然攻擊，獵人們必須斷掉十一號的五感！
但那會對女孩的身體造成巨大的傷害！
看見即將挖向十一號雙眼的彎刀，小孩目眥欲裂，迸發出了全部的力量，嘶吼道——
“給我住手啊！！！！”
“轟——！！！”
一聲巨大的轟鳴，將方圓百米全部引爆！
獵人們沒有想到後麵還有一個趕來的實驗品，火龍席卷樹林，將百米樹木全部點燃！
濃煙四起，把蔚藍色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血淋淋的顏色！
抓住十一號的手腕，小孩抓的很緊，女孩似乎沒有料到自己會回來。
她驚愕地說：“你還不趕緊走？！”
聽見她這話，小孩忽然哭出了聲：“十一號不在，我去哪兒都沒意義了。”
女孩抿著唇，沒有再說話，漆黑的眼瞳裏，就這麽靜靜倒映自己的影子。
超負荷的爆炸隻能使用兩次。
可是後麵的人卻越來越多。
小孩感覺自己體力已經開始不支了，於是拿出零七號之前給他的壓縮潛艇，交給女孩。
“你去海邊將它放置好，我馬上跟過來！”
十一號卻道：“一起走！”
“不行！我擔心我的攻擊會波及到你！”小孩說著，將她往前推，“你快先往前跑，十一號。”
“真對不起。”他忽然說著：“我不該逼你和我一起走。”
“原來我隻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
小孩笑了笑：“十一號，一直以來身邊都是你，真好。”
烈火焚燒著大地，他說完這句，便轉過身，麵對著不斷洶湧而來的獵人，伸出了手，火箭炮射出，逼退追捕而來的一幫人！
“快走吧，我能抵擋住的。”
“十一號先走，別讓我有後顧之憂好嗎？”
終於，在看見自己的力量能夠對付這些人以後，女孩握緊了壓縮潛艇，道：“那你別戀戰！抓到空隙就逃！”
“我知道。”小孩笑道：“我一直都有聽你的話。到海邊了跟我說，我就趕過來。”
他把微型通訊器分了一個給十一號。
拿到通訊器，十一號飛快地朝海邊奔去了。
小孩守在森林口，九歲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超負荷攻擊！
他感覺體內的能量已經要消耗殆盡了。
雙腿發軟，跪倒在地上！
一大口鮮血從喉嚨裏噴出，灑在泥土裏，逐漸下滲。
他支撐不住了。
但現在十一號還沒有到達海邊，他還沒有收到信號。
褐色眼眸慢慢抬起，回眸望了眼遠處的大海。
他感覺無盡的苦澀和難過都湧上了心頭，眼淚流出，滴落在地上。
小孩很難再發動攻擊，而獵人們卻還是源源不斷的湧上來。
子彈穿透了他的身體，獵人們應該是在對自己下死手了。
也許。
他無法再跟上女孩。
終於，他聽見了通訊器裏傳來的急切聲音：“我到了，路上碰見了一幫獵人，已經解決了，你現在快過來！我等你！”
“那就好……”輕聲呢喃從小孩被血染紅的唇畔裏傳出。
他慢慢閉上眼，酸澀笑著，將通訊器放在唇邊吻了吻，忽道：“再見了，十一號。”
十一號。
卻又不是第一次見麵的十一號。
“再見了。”
他終於顫抖地叫出了那個名字。
“景書。”
他的身體是最後的武器。
他能阻止這些人。
夜風不知何時變的呼嘯起來，將被大火焚燒的樹林吹得火勢更加凶猛。
濃鬱的黑煙升騰而起，將一切都變得那麽可怖。
“還能追上十一號實驗品，快走！”獵人們的聲音此起彼伏。
被抓住的少年伸手撫上心口，眸光陰冷地盯著獵人們。
心髒發燙了。
最後武器也要被動用。
通訊器被毀，因此十一號聽不見他的聲音。
於是，他笑了笑。
隨後——
蘑菇雲衝上雲霄！
劇烈的爆炸將整座島嶼包圍住！
火海衝垮了一切，並把島嶼的麵積摧毀了大半！
——他以身體為載體，發動爆炸。
小孩殘存的意識想著，十一號能逃出去了。
真好。
隻是……
他有點難過。
好不甘心啊。
不甘心沒能和十一號一起走！
不甘心就這麽死在這裏！
他還有好多地方想看，還有好多故事想聽！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為什麽就這麽死了？！！
為什麽？！
可是。
可是——
他想。
十一號能夠逃走了啊。
那就太好了，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