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我也要安慰
付以沒有回頭,他聽著聲音,忽然加快腳步繼續向前奔跑,這速度,甚至比之前還要快!
風聲在耳邊呼嘯,迎麵吹來的冷風將少年本就白的不自然的臉吹得更加蒼白。
可是付以不敢停下。
他大概,是聽出了什麽。
少年眉頭微蹙,四肢著地的奔跑者。
再加上之前楚小蘇說的狼。
付以知道,此時跟在他後麵的,也許,不是人。
少年快速奔跑著,可是雙腿很難跑過四隻腿的。
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重,越來越響,手不自覺捏緊,甚至隱隱顫抖著。
“嗷嗚……”低沉的狼嚎聲從身後傳來,付以用手機照著前方的路線,他看見田野小道邊放置著一把割草用的鐮刀,於是在經過之時,將鐮刀一把拿起!
聽聲音,應該隻有一隻狼,那大概比較好對付。
可是當少年轉身之時,他卻在看見後麵的那隻狼時,瞳孔猛地一縮!
眼前出現的四肢怪物渾身上下隻有這一層灰蒙蒙的淺毛,它的臉與狼相似,可是若仔細看,便還能看出人類的些許特征!
前麵兩條腿說是腿,卻長著和人類相同的五根指頭,甚至變異不完全,還露著肉色的肌膚,隻是指甲尖銳而已。
而後麵的雙腿,蹬地的是和人類形狀大小一樣的腳,且後腿的長短,跟前麵的兩肢一樣長!
更令人驚悚的,是這隻“狼”,有兩顆腦袋。
一顆腦袋更像狼,另一顆,則更像人。
有著灰色的頭發,和明顯是人類五官的臉。
它還能說話,編號越靠前,越擁有智力。
它曾在地下監獄裏見過付以,並將少年的氣味記在了心裏,就像烙印一樣可在那,永遠抹不去!
“負一號……”那個更像人臉的頭發出一聲低吟:“我找到你了。”
付以後退兩步,他手裏的鐮刀手柄已經被掌心的冷汗浸濕。
當初他被送到地下監獄時,看到過這東西。
押著他的那個男人說:“這些極致失敗品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付以問:“那我呢?”
“你也即將待在這兒。”
那時候他剛剛擁有自我意識。
醒來之後,聽到的第一個詞就是——“失敗品”。
三歲的孩子,在黑暗潮濕的地牢裏,看見了許多惡心和恐怖的怪物。
他不願意待在那裏。
“我不要。”他道:“我不要在這。”
男人抓起他的領子,沒有理會,就要將他放進一間空曠封閉的房間裏。
付以抬眸看向他的眼睛,聲音軟糯,,小手覆蓋在男人提著自己領子的手上,帶著楚楚可憐的哭腔道:“請不要這麽做。”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他感覺男人頓了頓。
男人的眼瞳裏,小孩忽然看見了,那對自己的癡迷。
他心裏也有了某種感覺,感覺接下來,好像不管他說什麽,男人都會答應了。
那是他擁有自我意識以後,第一次了解自己的能力。
於是,他成功離開了這個地牢,離開了這群肮髒又恐怖的怪物。
但在離開之時,他無意中與裏麵某些怪物對視了幾眼。
這幫怪物便突然狂暴起來!
男人不得不帶著他加快步伐,可是付以回眸之時,還是看見了其中一個怪物。
雙頭狼,兩顆頭,一顆頭更像狼,而另一顆則更像人類,那與人類相似的臉上,掛著對他容貌癡迷的神情。
他看見那張臉的唇動了動,說了句——
“我好喜歡你。”
本以為忘記了,可是當再次看見這怪物之時,小時候對怪物的惡心便又湧了起來。
付以後退兩步,冰冷地看著這隻怪物。
那張酷似人類的臉上依舊是癡迷,它慢慢朝少年靠近,而另一顆狼頭卻隻是對食物的垂涎。
雙頭有著不同的意識,像人類的,擁有近似人類的智慧,像狼的,則更多的是野獸本能。
狼的嗅覺靈敏,和狗一樣,對氣味敏感。
而對氣味更加敏感的生物,就像這怪物一樣,擁有兩個頭,便也擁有雙倍的嗅覺。
出生時,它是連體嬰兒,雙頭,同身,因此被遺棄,實驗室提取出狼的基因,打算用於人體,不過實驗需要從劣質品開始測試,觀察完一係列反應以後,才會正式注射給被選中的實驗幼體。
而它,就是那個劣質品,連體嬰兒,雙頭,共用一個身體。
另一個頭是它的兄弟,它們一直在一起,從未分開過。
隻會如野獸一般吃睡的兄弟它並不喜歡,但待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監獄裏,嗅著陰冷潮濕的氣息,它隻有與兄弟為伴。
可是那一天,它看見了。
看見了這個有著驚人美貌的小孩。
他軟糯的聲音和白皙精致的五官,都讓它癡迷著。
等了這麽多年,終於,它等到了實驗室計劃即將開始實行的時候。
所有的極致失敗品都會被放出來,它們來到這裏,獲得自由。
而自己,也終於可以看見它思念了這麽久的人。
它記得他的氣味,它能靠嗅覺找到他。
“負一號……”這個有著人類麵孔的頭喃喃著:“快,讓我好好看看你。”
雙頭狼吼著朝少年一把撲過去!
而另一顆狼形的頭顱已經張開了大嘴!
早已開啟第二階段的雙頭狼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愛慕的少年吞進肚子裏了!
殺了他!吃了他!
這樣,他就永遠屬於自己,永遠能跟自己在一起了!
香味湧來,它嗅到了少年的芬芳,它早已渴望許久!
付以呼吸微促,他額前也滑下冷汗,死死盯著著隻雙頭狼,就在它撲來的那一刻,手中鐮刀用力朝著狼頭砍去!
然而雙頭狼的牙齒咬合力度極強,那顆狼頭炸開大嘴,一把咬住他揮出的刀,堅硬的鐮刀刀刃便隨著牙齒的發力而盡數斷裂!
另一顆人頭則同樣張開大嘴,殘忍地撕扯下付以手臂的肉!
鮮血的味道讓雙頭狼更為興奮!
綠幽幽的眼睛變得赤紅起來,少年看見人頭吞掉了那點撕扯下的肉,一時間無數惡心的感覺直接衝來!
精致白皙的小臉此時已經蒼白無比,他的速度比不上狼,也許轉身跑不了幾步便會被直接從後麵撲倒!
空曠的小道,周邊是水田泥地,夜風瑟瑟,帶著刺骨的寒意。
少年手臂血流不止,劇烈疼痛衝擊地他的頭腦,付以知道,這一次,可能是凶多吉少。
不滿足於一點血肉的雙頭狼再度看向付以,它低低笑著:“真美味,負一號,我愛的人,你真香啊……”
人頭的舌頭將唇角殘留的血液舔幹淨,而後整個狼身邁著狩獵般緩慢靠近的步伐,朝付以一步步走來。
少年不自覺後退的,他要緊牙關,扔掉了沒用的鐮刀,出門之時,沒有帶小刀。
可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即便帶了小刀,也是無濟於事。
連刀刃都能咬斷的狼牙,弄碎一把小刀,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現在……”雙頭狼低沉著聲音道:“我要吞掉你的心髒,這樣,我們就能心連心,永遠都不分開了!!”
它嘶吼著一聲“嗷嗚——!!”
以極快的速度撲向付以!
那四隻不同的眼睛都倒映著少年蒼白的臉,裏麵的癡迷和殘虐看得人心驚肉跳!
周圍的一切都仿佛放慢一樣,付以眼睜睜地看著狼的撲近,即便後麵還有很長的小道到達前方寬敞的馬路,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無退路!
電光火石之間!
仿佛是慢放被人點擊了關閉,而快進被人輕輕開啟一樣!
突然!
從少年臉頰右側後麵伸出一把泛著極致陰冷光芒的長刀!
長刀的形狀像是柴刀,前端狠狠地刺進了雙頭狼的狼頭腦門!而人頭在同一時間也被一把柴刀從中間削成兩半!
那一刻!
鮮血噴發而出!
付以隻感覺身體被人狠狠一推,他便躲過了那些飛濺的鮮血!
隨後是熟悉的薰衣草香味傳來,目光所及之處,那穿著過膝睡衣的女孩以從未見過的速度一把砍下兩顆頭顱!!
頓時!
甚至是來不及聽見狼嚎的嘶鳴,這具龐大的狼軀便轟然倒地!
女孩散亂的頭發被夜風吹得張揚亂舞,她手中的兩把柴刀此時好像也被舞出了本不屬於它們的氣勢!
沒結束。
雙頭狼的弱點並不在於頭部。
景書一刀剖開狼肚子,直接將裏麵還在跳動的心髒給挑了出來,雙刀齊下,左右開弓,用力給剁了個稀巴爛!
一邊剁一邊罵道:“操你大爺的!就是你這混蛋擾人清夢不讓人睡覺還嗷嗷直叫擱這兒在你爹麵前裝杯呢?!”
“本來明天要趕集得早起!結果你還敢在半夜舞成這鬼樣子!?不在深山老林裏乖乖待著養老,非得要出來禍害老子的耳朵!混蛋啊!!”
景書雙刀使的賊溜,等到這可心髒徹底沒有了動靜以後,她這才站起身,還氣鼓鼓地罵了句:“晦氣!!”
抬頭之時,看見愣在一邊的付以,景書知道自己剛才有點失態,便眼神飄忽,莫名心虛道:“那啥啊……剁圓子剁久了,這拿著兩把柴刀習慣了,一不小心……就給剁成肉泥了。”
付以:“……”看著那灘被女孩剁成馬賽克的東西,他覺得自己以後可能都無法再喝圓子湯了。
景書深呼吸一口氣,無語道:“不過本來今天張叔跟我說有個雙頭狼怪物出沒,我還不信的,這怎麽可能嘛!你說雙頭蛇我還信一點,可這狼那不是搞笑呢嘛!結果沒想到啊……”
她看著一邊少年麵無表情的臉,繼續指著地上這軀殼,一臉不忍直視地尷尬道:“還真有這種東西啊,誒混小子,你說——”
沒說完,那愣愣站在一邊的少年便忽然上前,將這個穿著單薄的女孩一把抱緊了懷裏!
景書怔了怔,她感覺少年將她抱得很緊,仔細感受一下,似乎……還在發抖?
“喂,你這是——”她試探性開口,想讓他鬆開一點,可是少年抱的更緊了,他就像個渴求溫暖懷抱的小孩,不停地往大人懷裏鑽,頭發灑在她頸間,癢癢的,卻十分柔軟,還有著洗發露的香味。
明明時間不長,但景書卻感覺這少年長高了一些,剛見麵的時候個子還在她胸前,現在,已經到她頸間了。
“姐姐……”懷中少年忽然喃喃著,他慢慢抬頭,看著這個離她近在咫尺的女孩,紅唇輕啟,露出了楚楚可憐的表情,就像小時候經常做的那樣,帶著哭腔道:“我好害怕……”
景書:“……”
啊這。
這怎麽辦?
景書試探性地拍拍他的背,幹巴巴道:“那啥,你別這樣子了……我不太習慣……”
付以精致的小臉此時很蒼白,在聽見女孩的話之後,他輕輕一顫,隨後失落地垂下眸,道:“不安慰我麽?”
他聲音低落:“明明楚小蘇哭泣時,你都會安慰他……”
“為什麽,換做是我,就不行了呢?”
這類似“控訴”的話語聽得景書一陣呆滯。
“姐姐,”她聽見付以道:“我們,才是一個戶口本上的親姐弟,不是嗎?”
景書:“……”
誰說過半年後就會走並且不要再出現在戶口本上了?
沉默片刻,少年終於慢慢放開了景書。
他知道這種突兀的做法會讓景書露出為難的表情。
如果是之前,他一定是故意的,因為想要景書難堪。
可是這回,他卻是真的在害怕。
回憶著剛才離他近在咫尺的死亡,那種從心裏爆發而出的恐懼頃刻間吞沒少年所有的理智!
來個人。
來個人救救他。
自己的能力還是太弱小了。
他根本救不了自己。
誰能幫幫他?
當死寂的心徹底墮於死水中,也就在那刹那間,他忽然感覺到了一顆石子落進了那灘死水中,隨後,猛然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臉頰處的寒光傳來,長刀將他護在後麵!
就像是恐懼被一抹光明瞬間驅散般,看見這個兀自出現的女孩,他仿佛發現不管在哪裏,不管身處什麽樣的境地,隻要是危險,總會有她的身影出現,並有意無意地將他保護其中!
“姐姐……”他道:“我也要安慰,和楚小蘇一樣的安慰。”
當景書還在回憶安慰楚小蘇是怎麽安慰的時候,少年已經踮起腳尖,將他自己的額頭,主動地,輕輕地,貼在了景書的唇上,就像是女孩在親吻他的額頭一樣。
景書:“……”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