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婚約

  辛之相深居簡出,這一大片的藥田收獲的藥材都不曾售於他人,所以白天施小九投帖的時候,他不願露麵,加之她的語氣不善,他不想浪費唇舌與這樣的人胡攪蠻纏。不是他清高,有生意不做,而是這些藥材還不夠辛家藥廬用上一年。可沒想到,一入夜這丫頭就潛入農舍,二話不說就把他痛打一頓。


  辛之相表示,我做錯什麽了,我在自己家,不見客都不行嗎?


  可施小九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就把他打了,無奈技不如人,任人魚肉。


  “這位公子姑娘,你想要什麽隨便拿,請別再打我臉了!”打人不打臉,這是最起碼的認知,更何況辛之相長著一張雌雄莫辨的臉,簡直可以稱之為妖孽。


  施小九反譏道:“這位姑娘公子,你的東西我都不要,我就是想揍你,拳頭沒長眼睛,打到哪算哪!”


  辛之相咬牙,咆哮道:“這裏是我家,你打人你還有理了!”


  “你既然在家,不見客就是不對的,這是禮貌,你懂嗎?”施小九被他吼得耳膜發燙,施施然地撐地起身。


  “那你在我家打我,就也是禮貌?”


  “來而不往,非禮也!”


  辛之相真想一巴掌呼過去,可是打不過她,還是自認倒黴。


  “不可理喻。”


  施小九伸出手遞過去,“現在扯平了。”


  扯平?如此不公平的挨打,辛之相表示不服,可拳頭決定一切。他抓住她的手,趔趄起身,揉了揉嘴角的傷口,疼得他倒抽了好幾口涼氣。


  “我原沒有想揍你的意思,可是你方才左擁右抱的風流樣,不打你,實在不是我施小九的作風。”施小九剛潛進農舍之時,辛之相正在喝花酒,被左右兩名打扮冶豔的女子喂酒,姿勢曖昧而不雅。


  施小九本能地排斥,身體的反應比心更快,須臾間已在掀翻了案幾,酒液四濺。


  “公子姑娘,這是辛某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你來管吧?”辛之相恢複了自由,檢查過後發現沒有明顯的傷痕,他鬆了一口氣,賊膽也恢複了,胸一挺,腰一直,唇邊勾起邪惡的笑容,“怎麽?姑娘看上辛某了,想當辛某的家?”


  施小九察覺到他的靠近,抬手又是一記重拳。


  辛之相捂著鼻子,眼淚都要流出來,“說好的,打人不打臉的……”


  “我又沒答應。”施小九打完之後,轉身翻牆離開,回了客棧。


  “小二,給我煮碗麵。”施小九的話音剛落,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立刻出現在她麵前,她下意識地抬頭,“老爹……”


  施小九這個人有個習慣,她想做壞事的時候,一定不敢吃飽,或者幹脆不吃,因為在做壞事的過程中,消化功能加速運轉,容易釋放有毒氣體或是突然想上茅房。晚飯的時候,施薑葳見她沒吃幾口,就知道這丫頭一定是察覺了農舍的主人在家,想要給他一個教訓。果不其然,看她回來饑腸轆轆的樣子,似乎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見著人了?”施薑葳撩袍坐定,語氣閑適,如同在討論天氣一般。


  施小九點頭,“那是辛家的地方。之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辛家藥材從何收來的,如今誤打誤撞。那人就是辛家嫡出的六公子,卻被發配到這種地方種藥。”


  關於辛家六公子的傳言很多,可遠不及施小九親眼所見。


  “辛家?”施薑葳也有些詫異,“我一直以為辛六死了,看來老辛家為了不履行婚約,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麽說來,你也不必另外再找郎君了,現成的就有一個。”


  施小九一口麵噎在嗓子裏,咳得她臉都紅了,“老爹,辛六這樣的,我看不上。”


  “他小時候我見過的,唇紅齒白……”


  “您見的時候,他長牙了嗎?”施小九沒等他把話說完,當即反駁,“我可是記得,辛六三歲就不在辛家了。”


  “是嗎?老夫年紀大了,不太記得了。”施薑葳被戳穿了,反倒處之泰然,“辛家跟我們家也算是門戶相當。”


  “老爹,你真是老糊塗了。他們家是杏林世家,而您之後誤入歧途,才與辛家反目,辛家視咱們家為邪魔歪道,老死不相往來。”


  施薑葳反問道:“那又如何?當時可是訂的娃娃親。”


  施小九沒了胃口,“總之,我對辛六不感興趣。”


  “這樣吧,我明日去會會他。”


  “我並沒有表明身份,你……”


  “我懂!”


  施小九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索性回屋蒙頭大睡,睡到日上三竿,突然被施薑葳叫醒,催促她收拾行囊上路,有十萬火急的病患需要處理。


  臨走時,施薑葳還是去了辛家農舍,找辛之相商量,從他的農舍采摘一些新鮮的藥材備用,因為這個病患十分棘手,若有差池,全家性命難保。


  辛之相學乖了,頂著紅腫的鼻梁出來見客,二話不說,讓人把施薑葳的藥材備好,還客客氣氣地把他送出門,“以後先生但有需要,盡管來取。”


  就算是不給,那個丫頭也會來搶的,與其被打一頓還要賠上藥材,不如爽快點給了他們,皮肉少遭罪,尤其是他一張俊臉,打壞了可是不值得。


  施小九一直在馬車裏,沒有露麵,聽著辛之相客氣溫柔的言語,嗤之以鼻。若是他知道自己是他訂過親的施家小九,還會不會如此謙卑淡然。


  送走他們,辛之相找門房要來拜帖,“記住方才那人,以後若是再來,咱家有的就給他。”


  門房遞上拜帖。


  “施薑葳?”辛之相以為自己看錯了,反複揉了揉眼睛才確認,“也就是說,那丫頭有可能是我沒過門的媳婦。”


  *

  車夫換了人,施小九是入夜後投棧才知道的。這個人麵生,似乎不是施家的人。看他的體形分明是練家子,可腿腳似乎不太利索的樣子,走路姿勢有些過於僵硬。但他那張臉卻是讓人過目難忘,淩厲的五官,每一筆都像是刀刻般深刻,不說話的時候,不怒自威,連施薑葳都沒對他大聲說過話。他大部分時間用泥土把自己的臉塗得很髒,可依然無法掩飾他周身那份無法讓人忽略的氣質。


  “老爹,這人是誰?”施小九好奇,“這樣子的車夫咱家似乎沒有。”


  施薑葳怕她再生枝節,索性照實說了,“這位是當今的太上皇。”


  施小九的下巴都要掉了,“太上皇不就是皇帝的爹?有這麽年輕的太上皇嗎?”


  “皇帝今年才五歲。”施薑葳提醒她。


  施小九這才憶起前段日子的傳聞,“老爹你五年前不是進過宮,那時的皇帝就是他吧?”


  施薑葳歎氣,“自己作的孽,總要自己收拾爛攤子。”


  這話充滿無奈,他原是為這位太上皇杜恪辰的皇兄,也就是前任的皇帝訓練暗人和殺手,其中一項最重要的任務是除去當時還是厲王的杜恪辰,可杜恪辰勢不可擋,這主要也是因為前任皇帝的無能。為了牽製杜恪辰,廢帝將懷了身孕的厲王側妃錢若水留在宮中,並在她身上種下蠱毒。而這個毒正是施薑葳潛力研製。


  廢帝死後,杜恪辰輾轉找到他,留下他的性命,但必須清除錢若水身上的毒。


  “你又做什麽壞事了?”施小九看他的臉色,覺得事情不太妙,“太上皇親自找上門來,你闖的禍不小哦!”


  施薑葳氣結,淬她:“老子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倒消遣起你老子了!”


  “我就是揍了辛六,有本事讓他來打回去啊!”施小九是鬧事從來不嫌事大的人,“你不要轉移話題,你到底幹了什麽,這太上皇成咱家車夫了,這路還怎麽走下去?”


  施薑葳見唬弄不過去,就道:“太後的蠱毒有複發的可能,太上皇讓我到洛陽診治。你可先行回家去,最近都不要見辛家的人,也不要跟他們起衝突。一切等我這些事情結束了再說。”


  “我想跟你一起去。”施小九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再說了,辛家有什麽可怕的,他們不是說了,老死不相往來。而且那個辛六就是個草包,打一頓便是了。”


  “不行。”


  施小九偷偷瞄了一眼正在閉目養神的杜恪辰,眸光微閃,道:“太上皇這個樣子太容易讓人認出來了,我看他是想微服,不如這樣,我給他易容,一路上也好走得順當一些。”


  施小九的易容術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最初是在府中捉弄人用的,後來越玩越大,一天可以給自己換無數張臉,把府裏鬧得人仰馬翻。她引以為傲,可最後還是被施薑葳禁止了,怕以後她玩得太過,誰也認不出真實的她。


  施薑葳知道她想留下,“你必須保證,這一路上到洛陽,都不能再闖禍了!茲事體大,以往由著你,可如今牽扯太深,事關一家老小的性命,可不能再由著你的性子來。”


  “可是老爹,你想過沒有,怎麽解決後麵跟著的那個人?”


  施薑葳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辛之相不知何時偷偷跟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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