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施小九追夫記(1)
第1章:錦衣夜行
施小九不叫施小九,她的閨名叫施晏清,排行老九,因而她老爹就一直喊她小九。也就是出生的時候,覺得這丫頭乖巧可人,剛學會爬後,就是施小九各種撒潑打滾的不安分,令她爹甚是頭疼。可是,小九是他唯一的女兒,盼到白頭蒼蒼才來了這麽一個,自然是寶貝得緊,自小就帶在身邊教養,由著她去胡鬧,從不曾加以約束,養成了她無法無天的性子。
施薑葳那時覺得,他能為女兒撐一輩子的天,就算哪天他死了,還有一眾弟子可以聽候差遣,保她一世周全。可他沒有想到,他一心依附的大魏天子也有被廢的一日,新皇登基,他自然首當其衝成為剿滅的對象,誰讓他曾經幫助廢帝謀害過新帝。
但這個世上隻有他一人能為新皇後解身上的蠱毒,於是他的性命也保了下來,隻是他之前曾經調教的暗人細作,全都被新皇殺了,以保全施家闔府百來口人的性命。
自那之後,施薑葳不再養蠱,不再製毒,一心治病救人,積累福報。跟著他的小九,也開始研習醫術,隻是她還是一慣地不學無術,學醫讓她有了更多的手段胡鬧。
施薑葳決定給她盡快定一門親事,也好有理由約束管教。可像他這樣的人家,想給施小九找一個好郎君,隻怕沒那麽容易。
施薑葳每年都會雲遊四海,懸壺濟事,這年施小九及笄,他便把她帶了出去,臨行前特別叮囑她:“這次帶你出去,看到好兒郎自己多長點心,能下手就下手。”
施小九表示,不是她太乖張,委實是家教不好。有這樣的老爹,就有什麽樣的女兒。俗話說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事還真不能賴她。
施小九不是第一次出遠門,卻是第一次女扮男裝出門,因為她老爹說了,這樣出行方便。其實是因為施薑葳覺得他這個女兒的行徑委實有些不雅,時常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若是扮成男子,也不會留下閑話。
“扮成書僮的樣子,少廢話。”施薑葳生怕她想扮成富家公子,讓他扮成家中老仆之類的,所以先下手為強。
施小九這回倒是學乖了,沒有反抗,畢竟銀子在老爹手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出門的時候,在家的三位兄長分別給了她一疊厚厚的銀票,她高興了半天,以為三位哥哥終於有點良心。豈知,這是為了讓她樂不蜀思,不用回家所支付的費用。三位兄長還表示,若是找到好的婆家,他們一定會給她置辦豐厚的嫁妝。總之,隻要是能盡快把她嫁掉,花再多的銀子,都是值得的。
小九也不計較,揣著銀子便跟施薑葳上路,有錢不拿那是傻瓜,回不回來那是她自己說了算的。
施薑葳先是到各地采買藥材,沿途遇到疑難雜症,都會逗留數日,待病患痊愈後再上路。一路走走停停,小九除了看到一群病患和藥農之外,委實沒有什麽機會遇到出眾的男子。
於是,她和施薑葳抱怨,“老爹,你這樣不行的,沒給我遇到好男人的機會,我怎麽嫁得掉!”
施薑葳生氣了,“怎麽沒有了?藥農不好嗎?他們的收入穩定,隻要不遇上天災人禍,一輩子不愁吃喝。小富即安,總比大戶人家三妻四妾強。更何況,施家那樣的出身,你想嫁達官顯貴怕是也不能夠了。”
小九想想也有道理,“可總要好看的兒郎才行!你看看這些藥農,每個都被曬成了黑炭,夜裏要是不掌燈,隻能讓他們張嘴咧牙才能知道在哪裏。”
“就你廢話多!”
“不行,我一定要找好看的!”小九沒什麽追求,就是喜歡俊郎的男子。
“好看不一定好用!”
小九拍拍胸脯,那裏是一大疊的銀票,“沒事,我養他!”
施薑葳吹胡子瞪眼,“你是女兒家,矜持一點!”
“你到底是要我矜持呢,還要讓我嫁人?”
施薑葳氣結,收拾好藥箱,再度出發。沿途路過一處農舍,四周種滿忍冬築成籬笆牆,牆內藥田阡陌分明,遍植珍稀藥材,每一株在陽光下散發著健康的色澤,微風過處,陣陣藥香襲來,沁入心脾。施薑葳隻消一眼,便能知曉這處農舍的主人必是杏林妙手,同道中人,而並非一般的藥農。
他停了下來,讓施小九去叫門,投拜帖。小九一路被支使,十分不樂意地去叫門,語氣很衝,“我家主人的拜帖,叫你家主人出來。”
那門房道:“我家主人外出,請改日再來。”
“改日是哪日?”小九向來刁鑽,對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很抵觸,“能給我一個確切的日子嗎?”
門房很為難,“主人外出,歸期不定。”
“這樣吧,我們住下來等他,你看可否?”
門房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素未謀麵,就想和主人套近乎,已經告知主人不在家了,還想直接登門入室,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不要臉的人。
可他並不知道,這隻是施小九直爽的一麵罷了。施薑葳能如此鄭重地投拜帖,說明他很看重這個農舍的主人,想與之結交,可若是就此走了,沒有約定日期,可能以後也很難再見到,對施薑葳而言會是一種遺憾。自從施薑葳保住全家的性命後,對醫術的鑽研已達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四處結交醫術聖手,討論醫道。所以,施小九才會提議在農舍住下來。隻是,她先前帶有情緒的語氣,不免讓人覺得不舒服。
“請轉告你家主人,小人隻是看門人,主人不在,小人不敢留客。”
施小九撓撓頭,對施薑葳說:“老爹,要不我們找個客棧住下來。”
施薑葳笑道:“那便算了,改日若是經過,再來打擾。”
“可是說不定我們不會再回來。”
“那就當無緣吧!”
“什麽有緣無緣的,機會要自己爭取。”
施薑葳哭笑不得,“我隻是覺得能把藥材種得如此精致的人不多,有意結交。可人家外出,總不能鳩占鵲巢吧?”
“我又沒說要占人家的房子。”
“可你的語氣,已經把看門人嚇壞了。”施薑葳輕抬下頜指過去,那門房已經把門關了,透過門縫的空隙偷偷窺視著外麵。
施小九這才明白過來,“照老爹的說法,能把藥材種得如此精致的人,一定不會離家太久,因為會牽腸掛肚,怕別人把自己的藥田毀了,所以離家一定不會遠,可能三五日就回來了。”
“想必是吧。”
“天色也晚了,明日再趕路吧。”施小九也沒等她老爹點頭,徑自就走向離這處農舍的最近一處簡陋的客棧。
客棧沒有幾個客人,夏日炎炎,跑堂的夥伴在角落裏打盹,眼看著天色已晚,施小九決定還是在這裏投宿,施薑葳隻好隨了她。這一路上,施小九總是隨性而為,有時候會在一個地方逗留數日才重新啟程,還好她沒有闖禍,這是施薑葳至今聊以自慰的一點。
客棧雖然簡陋,但打掃得很幹淨,環境清幽。
施小九用過一點晚飯便說累了,徑自回房休息。
施薑葳望著一桌沒怎麽動過的飯菜,怔了半晌,一抬眼,施小九已經不見蹤影。
夜深人靜,車夫來稟施薑葳,“九姑娘方才換了夜行衣出去。”
施薑葳就知道,施小九這丫頭不闖禍就不是施小九了,這才安生幾天,又忍不住了。
“你去後麵看著,別讓她胡鬧。”
“她去的是路過的那處農舍。”車夫已經探聽清楚才回來的,“而且農舍的主人似乎並未外出。”
施薑葳淡淡一笑,“想必小九也看出來,才會留下來不走。”
“依小的看,九姑娘就是想找點樂子。”
施薑葳點頭,“你還是去看著,隻要沒把事情鬧大,就由著她。”
車夫心中在想,九姑娘這毛病還不就是她爹給慣的,什麽叫沒把事情鬧大,這什麽樣的標準才叫鬧大,唔,應該是沒出人命就算。
可車夫折回去農舍,隻見農舍燈火通明,隱隱傳來一陣狗叫聲,待走近了,狗叫得更歡,其中還摻雜著爭執聲。車夫趴在忍冬籬笆上,透上縫隙往裏張望。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施家的小霸王與一名白衣男子以非常曖昧的姿勢躺在地上,她夜行衣的衣襟半敞,蒙麵的麵巾已經不知去向,發髻散落,及腰的黑發垂在男子的身側,說不出的撩人。
車夫不敢妄動,又細細看了那男子的容貌。從他的角度望過去,側顏線條堪稱完美,挺直的鼻梁,緊抿的雙唇,還有一雙上挑的桃花眼。反觀施小九,眉眼含笑,滿臉春風,以那樣一個別扭的姿勢伏在男人身上,她似乎十分享受當下。
這難道是施小九相中的男人?車夫決定靜觀其變,不能貿然上前,萬一破壞了九姑娘的好事,後果是很嚴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