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終章
錢若水笑得狡黠,明亮的眸子中飛揚的神彩夾雜著不可言喻的殺意,事實上她手中的刀已染了血,正架在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成王之子的脖子上。那個孩子看起來不大,文文弱弱的樣子,在錢若水的刀下臉色全白,渾身都在顫抖,若不是錢若水握刀沉穩,他很有可能自己撞到刀口上,一命嗚呼。
這就是魯國公力捧的成王之子?杜恪辰嘴角微勾,在心裏表示還不如平安呢!至少平安在沒有父母保護的前提下,與太皇太後在宮中和睦相處了一年之久,雖然有些手段防不勝防,但做為一個孩子,平安已經超出他的預期,起碼他沒有懦弱地選擇逃避,而是敢於正視手中的權利。
“錢氏,快放了陛下,你這是大逆不道。”魯國公受製於杜恪辰,但仍是沒有懼怕,“老夫是三朝重臣,老夫手中有先帝的免死金牌。”
錢若水笑著走過去,“本宮是太後,哪裏來的大逆不道,就算像你說的這人是所謂的陛下,但我還是不承認的,我還是他的嬸娘呢,我是長輩,你懂嗎?還有,你有免死金牌了不起嗎?這金牌隻能免一人死罪,說吧,管易和你自己,你選誰不死?”
管易這時也走了出來,和錢若水方才出來的時候是同一個位置,他一襲青衫磊落,負手於後,腳步平緩,在看到杜恪辰時,微微欠身,“上皇,祖父年邁,神智不清,還請上皇不要跟他計較。”
“畜生,你竟然幫著外人。”魯國公這還明白過來,他的嫡長孫出賣了他,“你竟然辜負先帝的重托,和這個亂臣賊子同流合汙,真是愧對先帝的栽培。先帝啊,九泉之下,臣沒臉見你啊!”
錢若水不耐煩聽他咆哮,“閉嘴!嚎什麽嚎!輸了就是輸了,向來成者王侯敗著寇,你才是亂臣,這個是賊子,根本就不是杜氏的血脈,還敢冒充皇家子嗣,真是貽笑大方。”
“他是成王之子,你竟然……”
錢若水直接截了他的話,“竟然什麽竟然,本宮說他不是他就不是,就這樣的素養……”她挑眉,“你關平安的時候,可曾見過如意怕過?那丫頭沒撓死你嗎?這個小子還不如如意呢!”
錢若水方才是看過如意,小丫頭就像一頭咆哮的獅子,誰也不敢靠近她。一個三歲的女娃娃,體力的爆發力驚力,以後長大了,真不知道是何等的飛揚跋扈。
魯國公卻道:“沒有教養的丫頭,沒有半點皇家威儀。”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種被嚇得尿褲子的成王之子就是老杜家該有的風範?”錢若水望向地上一灘泛黃的水漬,大笑出聲,“魯國公,管易說得沒有錯,你已經是神智不清了,連最起碼的是非觀都沒有。你這不是在救大魏,而是在毀天下,這樣的人怎麽能成為九五之尊!我說他是假冒的,他就是假冒的。”
杜恪辰把魯國公交給蕭騰,“佛兒,別再跟他廢話了,我方才已經說了很多,時間也差不多了,你看這些弓箭手……”
“蔣青彥的兵馬已經入城,方才我就是等他才晚到的。”錢若水把那尿了褲子的男孩交給謝洲,她倒是真的怕那孩子自刎了,雖說人是留不得的,但還不是殺他的時候,要等著一起問斬,才能起到震懾的作用,先時杜恪辰就是太過寬容,才能惹下今日的禍事。
杜恪辰正色道:“下令吧,殺無赦。”
“當真要血洗宮城?”錢若水問他,“當日你奪位時,都不曾……”
“兵變又是另一回事了,這些人曾背叛過我,我還如何能把天下交給他們來守。”杜恪辰沒有猶豫,“這一次,不再姑息。”
曾經征北軍隨齊國公叛亂,絕大多數的將士在事情平息後都被處決或是解甲,永不錄用。對武官,杜恪辰永遠都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忠誠,若是連忠誠都沒有的士兵,隨時都有可能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取而代之。他就是如此地執拗,可以容忍文臣的生變,卻無法接受武官的不忠。
劉同左右為難,不知該下令放箭,還是撤兵離去。可眼見魯國公已經失勢,新皇不堪一擊,實在不是可以輔佐的天子,當即心中大亂,意圖想要一搏,卻在下令之前,被錢若水的匕首割斷了咽喉,鮮血噴薄。與此同時,箭矢如雨,驍騎衛舉盾防守,可一陣箭雨之後便悄然無聲。
突然,一具具的屍體從宮牆往下拋,伴隨著一聲聲的悶哼,無盡的悲愴籠罩著這座修建百年的宮城,見證著一場又一場的宮廷政變。
屍體堆積如山。
殘陽如血,墜在天際,一如地上血流成河的色澤。殘忍,血腥,卻又是那麽地理所當然。
魯國公和杜少誠被關進天牢,蔣鬆逃了,祁氏得知崔少嚴被殺的消息,帶著府兵衝出來,打算與杜恪辰決一死戰,可剛到宮門口,聽聞魯國公大勢已去以及杜少誠的醜態,她羞愧難當,調教了二十年的孩子,最終卻成了笑話。
“還請上皇看在臣的麵子上,放了祖父。”管易第一時間向杜恪辰求情,“當日臣也是迫不得已,不是有意栽贓娘娘,若臣不遵從祖父的意願,遙遙和孩子怕是已經……”
錢若水忙問:“遙遙呢?她可安全?”
“放心吧,祖父走後,臣把她送到雲氏商社,由何風代為照顧,性命無虞,安歌也安然無恙。”管易恭敬地道:“娘娘,臣從不曾辜負過遙遙,把安歌當成自己親生的照顧,不曾有過二心。原以為上皇登基後,祖父的念頭就斷了,沒想到他竟固執至此,瞞著臣暗中與柳家、蔣家、崔家勾結。”
“朕一直不明白,關中軍是如何被調進京的?沒有朕和平安的手諭,他們竟能一路暢通無阻?”這是杜恪辰想不通的地方。
管易不得不據實以告,“是兵部……”
杜恪辰卻是不信的,“你說老褚?”
“先時兵部與戶部在禦前有一場爭端,雖然今上百般維護兵部,可到底還是沒能為褚尚書正名,老褚心中有氣,讓祖父有了可乘之機。”
“這當中難道沒有你的謀劃嗎?”杜恪辰太了解他們了,若不是有管易的說服,褚傳良絕不可能背叛他。
管易自知難辭其咎,“臣有罪。”
“本宮覺得,管中書應是有苦衷的,為了向祖父表示自己的誠意,而不得不走這一步棋。他與上皇情同手足,絕不可能做出不利於你的事情。”錢若水出言為管易辯解,“魯國公畢竟是他的祖父,親手給他挖一個坑,那需要莫大的勇氣。上皇,你就不要再苛責於他。”
杜恪辰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說一句,轉身便去尋平安和如意。
“謝娘娘。”管易重重地跪地,“娘娘此情,管易愧不敢當。”
“本宮隻是不想上皇經曆兄弟的背叛。”錢若水淡淡地道:“他這一生沒有兄弟,成王和廢帝都與他沒有手足之情,唯有你勝似兄弟,若是讓他知道你有不臣之心,他隻怕會血洗京城,而不隻是除掉關中軍這麽簡單。而本宮也有私心,遙遙已經不能再經曆另一場的變故,失去至愛之人。所以,本宮才留下你的性命,而你將功折罪,也是你應得的。至於魯國公,你也不要再苛求了,上皇不一定會殺他,但他已是垂垂老矣,死對他何償不是一種解脫。這麽多年,他背負著先帝的遺命,隻怕是不堪重負了。如此也是好的。”
對此,管易隻有感激。
杜恪辰回朝後的第三日,也就是大魏政和五年秋,平安頒下詔書,因朝中生亂,而錯傳軍報,以至於發生前所未有的宮變,如今宮變平息,上皇還朝,肅清叛軍,天下承平。次年,改元啟平,以示對數次亂政的終結,開啟新的紀元。
啟平六年,平安親政,朝中無人敢逆,天下已定。
元日剛過,杜恪辰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帶著太後遊曆天下。可還沒等他出宮門去尋錢若水,已經被如意擋在門內。
如意長相與錢若水相似,明眸皓齒,長相甜美可人,可脾氣卻是出了名的火爆。杜恪辰常常為此擔憂,也不知道這個丫頭像誰,脾氣這麽暴戾,以後也不知道誰家娶了她。
“父皇你要和母後私奔嗎?”如意眼尖,看到他藏起來的包袱。
杜恪辰哭笑不得,“父皇和你母後沒有要私奔……我們隻是想出去走走。”帶著自己的媳婦怎麽能叫私奔呢,這孩子會不會用詞啊,這就是不好好跟太傅讀書的下場!
“那為何你要偷偷摸摸?”如意不依了,皇兄已經提醒過她,要時刻盯牢父母,防止他們不告而別。
“父皇和你母後沒有偷偷摸摸。”錢若水換了一襲男裝走過去,已經過了和杜恪辰約定的時辰,她便知道又被這丫頭纏上,隻好趕過來相救。
杜恪辰無奈地攤手:“我們要光明正大地走。”
說著,執著錢若水的手,埋怨道:“你就不能穿女裝嗎?”
“穿女裝就不能走正門了,你收拾包袱做什麽?有銀子就好了,先出去再說。”
“那包袱裏就是銀子啊!”杜恪辰很無奈。
“你忘了那塊玉佩嗎?有了他,走到哪都不怕!”
如意邁著小短腿在後麵追著,大聲疾呼:“皇兄,父皇和母後要跑了,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