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誘敵

  蔣鬆做的種種,錢若水先前不知,對他懷有愧疚之感,之後更因柳絮娶了他的二女,對他也是心有惋惜。還以為這世上的倒黴事如何都叫他蔣鬆遇到了,其實這都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和可憐。


  馮琰唇角微動,“娘娘若是想閑話家常,我這個待罪之人,就不奉陪了。”


  “馮琰,原本你是和蔣鬆沒有關係了。他在京城為官,你在邊關守城,無論如何你都是二十萬征北軍的統帥,而他蔣鬆隻是一個大理寺卿,他當了十年有餘,不進不退,早該從任上退下來了。他想了許多的想法想更進一步,甚至還拿大女兒與夏辭西的婚事要脅於本宮,但還是在原地踏步。他不滿於現狀,千方百計地唆使你與他合謀。”錢若水語氣淡淡,仿佛在講述一個與在場三人都無關的故事,“你想回京,可上皇器重你,讓你繼續留在北境,因為鎮西軍中你是最適合的。當然,你覺得你也可以像褚傳良或是蕭長信那樣入朝為官,可本宮翻過你在北境和西北的履曆,都是守護一方城池的將領,沒有統帥全軍的經曆,也沒有像王讚那樣充當過爭先鋒的角色,你最大的特色是沉穩,但又矯枉過正,以至於畏首畏尾。所以,上皇讓你守北境,看中的就是你的不會貿進,這是一個守將最重要的特性,要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神。當初上皇沒有把你調回京城時,你也不曾向上皇請求過,上皇並不知道你的訴求,你如何能把自己叛離的錯歸咎於他。況且,你的叛離根本就是因為蔣鬆的唆使,許你以高官厚祿,你經不起誘惑。”


  “你胡說,末將守衛北境,經年孤苦,與京城一應書信往來都被記錄在冊,上皇若是不信,可隨時找人查閱。”馮琰並非毫無準備。


  錢若水卻道:“本宮這裏也有你與蔣鬆私下來往的信函,以及你和蔣鬆合謀,故意在京城散布上皇戰死的消息引發朝中大亂。你不要以為本宮隻是猜測,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本宮如何能在上皇麵前如此坦然以對。馮琰,你終究隻是武將,有些事情你根本還來不及掩飾,就已經被人發現了。”


  馮琰仍不肯鬆口,“既然娘娘有證據,那就請娘娘拿出來。”


  “本宮不用拿。本宮隻需要通過你和蔣鬆傳遞消息的渠道,給他傳一條上皇與太後已死的消息,就足以證明一切了。”錢若水推著杜恪辰離開牢房,“上皇,隻等你我回京,就能知曉一切了。”


  馮琰臉色大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眸中的光亮漸次黯去,仿若死灰般沒有生機。


  杜恪辰麵色凝重,對愛將的叛離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他深深懊惱平日治軍太過嚴厲,沒有關心過他們的需求,而是以他自己認為最好的方式安置他們。


  出了牢房,他吐出一口濁氣,“是我對不起馮琰。”


  杜恪辰太過念舊,對跟隨過他的人,都有一份獨特的情感在。


  “也不能說是你的問題,你有疏忽,是你的不對,但鎮西軍四十萬,你豈能個個都與他們徹夜長談,了解他們的需求,隻有當他們自己說出口,你才能解決問題。如馮琰這般,不值得同情。”


  “你如何知曉是蔣鬆主使?”杜恪辰問。


  錢若水道:“其實蔣鬆可能不是主使之人,他隻能說看起來像是主謀,其實隻是一個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背後之人,你應該也是聽說過的,隻不過是忘了她的存在。”


  杜恪辰不由得好奇起來,“還有這樣一個人?”


  “崔家的主母祁氏,上皇可還記得?”


  “祁雄的嫡長女?”杜恪辰微怔,“我竟忘了她的存在……”


  “隻是我不知道她手中有什麽樣的籌碼,能讓蔣鬆、柳家還有馮琰不惜帶著大軍叛離,而可以肯定的是,慕容擎和匈奴人必也被她所收買。可惜陳少嚴已經死了,否則還能從他口中撬出不少的消息來。”錢若水歎氣,“不過這樣也好,等回京之後就能將他們一網打盡,免留後患。”


  杜恪辰沉默了許久,“回京之後,我來處理此事吧。”


  錢若水笑了,“這本該由你來處置。”


  馮琰和慕容擎被壓回京城,等朝議過後再行定罪。曆時一年半的幽州之變終於告一段落,杜恪辰與錢若水攜手登車,向京城進發。


  一個月後,杜恪辰與錢若水終於抵達距京城不遠的揚州城。


  之所以沒有直入京城,是因為聽說京城已經宵禁,今夜若是趕路,明日也很難入城,還不如休整一日,再慢慢入城。而實際上,京城已有多日封鎖城門,隻準出不準入,百姓人心惶惶,四處逃散。


  “看來,他們真的動手了?”杜恪辰一直不相信蔣鬆或是祁氏有這個能力。


  錢若水大笑,“正愁他們不動手,不動手就不能置他們於死地,以後還是會興風作浪,最好是一次性全部解決,斬草除根。”


  杜恪辰深鎖眉頭,“又是一場浩劫。我登基以來,屢次發生變故……”


  “這不能怪你,怪隻怪你那個爹。”錢若水說:“還有你的娘親,他們都不是真的疼你。先帝最疼的人是皇長子,可卻讓你和廢帝相爭一世,以後自己都有機會。你娘愛的是自己,把你當成邀寵的工具,當她覺得你不能為她帶來榮耀,就果斷地舍棄你。你靠自己的本領坐上那個皇位,卻有這麽多的人想要推翻你。說明什麽?說明你是一個令人害怕的存在,你手握重兵,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卻又不甘心,總想找機會把你拉下來。”


  “你這是誇我的意思嗎?”


  “我告訴你,玄武,這位置你可要坐穩了,我還想當一輩子太後呢!”


  杜恪辰失笑,寵溺地看著她,“這件事不是應該問平安嗎?”


  錢若水放聲大笑,“不過我們到了揚州城,那些和慕容擎、馮琰勾結的人,應該很快就到了,到時候能不能衝出去,才能決定你我能不能繼續號令天下。”


  她的話不假,這一路南下,他們打的是鮮卑慕容的旗,連士兵的鎧甲也沒有半點大魏將士的痕跡,就連杜恪辰和錢若水坐的馬車,也是把收繳來的戰車修一修,至於那兩個囚犯簡直是敬若上賓,他們所乘的囚車卻是錢若水的鑾駕,寬敞而又華麗,他二人坐在裏麵,手腳被縛,看似尊貴,其實卻被小九下了藥,眼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擺擺樣子,讓人覺得他們是勝利者。


  這是杜恪辰的主意,既然錢若水已經往蔣鬆那邊遞了書信,說明鮮卑人大獲全勝,那麽京城的人沒了後顧之憂,必然會傾巢而出。


  “你想過沒有,萬一他們不中計怎麽辦?”錢若水說道:“我是傳書說上皇、太後已除,這樣一來他們更是覺得可以鏟除平安,奪得主動權,又何必大老遠地跑來揚州。”


  “他們一定會來。”杜恪辰露出肅殺的笑意,“你傳書過去,告訴他們……”


  錢若水看到杜恪辰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頓時明白過來,“這確實足以讓他們兼程而來。”


  杜恪辰已經能拄著拐杖站起來,施薑葳在錢若水一再地威脅之下,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心道以後再也不能得罪這帝後二人,都不是好相與的人,錢若水中蠱懷孕時,杜恪辰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可那還是情有可原的,畢竟蠱毒是他製出來的,雖不知道用於何人身上,但製蠱害人始終是不對的。可杜恪辰的腿疾又不是他害的,也不是他勾結慕容擎害他困於雪山之中,怎生在錢若水口中他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


  這不,藥有點苦,也要被錢若水一頓數落。


  “上皇怕苦,這藥就不能更更方子?你明知道他怕苦,還故意開這麽苦的,這心裏是不是有什麽不滿,故意害上皇?”錢若水咄咄逼人,“上次你開給本宮的藥也是這般苦不堪言,製成的丸藥雖然沒了苦味,可是那麽大的一顆,本宮有理由懷疑你是想噎死本宮。”


  施薑葳心中暗道,你不也沒被噎死,還活得好好的。


  這藥苦不苦,完全不是問題,而是錢若水在遷怒,她在發泄當時她充杜恪辰而去,未能及時把他從雪山救出的無奈與憤怒。事已至此,她不能以身相替,倒黴的就隻能是施薑葳。


  “回娘娘,良藥苦口,若是換了別的方子,療效沒有這麽好,娘娘該說老夫沒有用心醫治了。”施薑葳心中也有滿意,小九和龐統剛成親不久就一起去了北境抗敵,而今北境大勝,龐統留在北境整肅兵馬,而小九卻被帶回京城,他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見不得她受委屈。


  “這麽說來,就是有別的方子?”錢若水確中要害,“既然不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為何不另辟蹊徑。”


  “娘娘,這是最穩妥的方子。”施薑葳如今隻能是保守治療,“上皇的身子不適合太衝的方子,因為他的心脈……”


  說到這裏,施薑葳也有些理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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