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回京

  戰勢回到之前的休戰狀態,仿若那一夜的偷襲並不曾發生過,雙方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幽州城依舊近在眼前,遠在天邊。大魏軍駐紮在澶州風雨不改,絲毫沒有因為主帥不在營中而受影響,隻是戒備比往日更加森嚴,個個目光肅殺,嚴陣以待。


  春暖花開,北境的雪漸融,一掃冬日的蕭瑟灰敗,新綠從牆根枝頭冒了出來,添了幾分生機盎然。可錢若水的世界卻仍處於嚴寒之中,不見光亮,不見春日,更不曾感覺到漸暖的溫度。


  龐統已經七日不曾卸甲,偶爾眯個眼睛,都不敢讓自己進入熟睡的狀態。斥候派出去一批又一批,都是石沉大海。王讚去了一趟,找到蛛絲螞跡的時候,可總是被半路幹擾,再度回到起點。他還是一趟又一趟地出去,把自己化身狼狗,尋找每一個可能,可所有的痕跡都被隨著積雪消融,變成無跡可循。


  到了第八日,王讚沿途找到數具屍首,經查證,確係驍將營的軍士,其中一人為校尉,冀州人氏。因北境雪融寒冷,屍身尚未腐爛,無法具體推斷出到底死了多久。


  王讚派人回報,錢若水長舒了一口氣,“還算是有進展,繼續找,本宮不相信上千人的驍騎衛就這樣平空消失,任他慕容擎再有本事,也無法將訓練有素的驍騎衛全數殺盡。”


  “可這麽多日了,他們就算不能傳回消息,也該點火求援。”龐統卻沒有她的樂觀,杜恪辰當夜追出去時,每匹馬都配有三日的幹糧,而如今八天過去了,幹糧早就吃完了,北境的春日草木剛發,果子尚未結出,很難找到裹腹的食物。若是他們隻是暫時失去方向,隻需點燃土堆,在附近搜尋的斥候也能盡快掌握他們的方向。可到目前為止,在斥候的搜尋範圍內,並未見煙火。


  “興許是他們不方便求援,你想想,在找他們的並不僅是我們,還有慕容擎。而王讚發現屍首的方向離幽州更近,若是他們點火,最先發現的會是慕容擎,如此一來,他們就更加危險了。”錢若水設想杜恪辰現下的處境,應該最大限度地保存體力,再圖突圍。


  “本宮隻能再留五日。”她要按原計劃回京,不論杜恪辰是否平安歸來,她都不能再留下去。杜恪辰生死未卜,她必須趕回京城坐陣宮中,以免朝堂震蕩,而平安還小,不足以震懾世家朝臣,太皇太後還在後宮虎視眈眈,一旦杜恪辰失蹤的消息傳回去,她死灰複燃,天下大亂,就枉費杜恪辰的天下承平之誌。


  龐統單膝跪地,“末將定不辱命。”


  “你起來吧。”錢若水虛扶一把,“在找回上皇之前,對稱一律宣稱,上皇與慕容擎在幽州山林展開拉踞戰,短時間內由你執掌兵權。本宮臨走時,手書一封,可保軍中安寧。還有,從王讚找到屍首的地方起,斥候在其周邊密集搜尋,並在周圍投放少量糧草。”


  隔日,王讚繼續北上,發現更多的屍首,其中有鮮卑人,也有驍將衛,從周圍的環境來看,發生過激烈的械鬥,傷亡慘重。


  在此期間,王讚還發現了慕容擎的人,同樣在這個區域尋找。


  他命斥侯回營稟報,他則繼續尋找,同時避開慕容擎的人。


  錢若水臨走時,收到斥侯的回報,她心中稍安,可以肯定的是杜恪辰尚在人間,否則慕容擎不會投入兵力,他們也想以此震懾大魏從中取利,若是他們手中有杜恪辰的屍首,必然不會如此安靜地沉默著。


  臨行前,軍中的春夏甲衣送至,脫下厚重的冬衣,換上嶄新的甲衣,精神爍然。新一批的糧草也已經送到,保證北境的士兵不餓肚子,是錢若水在朝堂中屢次強調。褚傳良現任兵部尚書,在糧草的調度上十分用心,由於他出身軍旅,深知其中的艱難,更不敢有半點的懈怠。


  錢若水查驗了一番,從中抽出幾袋大米和麵粉,大米並不是去歲的新米,有一股子並不算濃鬱的黴味。她在涼州時,曾遇到過陳米事件,所以特地抽查一番,還是發現了以次充好。


  “把這一袋放到本宮的馬車上。”錢若水當即示意謝洲動手,“龐統,你派人盯著糧倉,一旦再發生陳米,立刻送進京城。”


  龐統麵容凝重,他入軍之後一直在褚傳良的帳下聽命,並不認為他是貪圖小利之徒,而且這次是上皇親自統兵,他不相信褚傳良會冒這個險。


  曼丹被五花大綁押上馬車,錢若水並沒有給她露麵的機會,對外宣稱曼丹太妃水土不服,感染了風寒,不能吹風。曼丹不斷地掙紮,試圖掙脫束縛,可謝洲是錢若水親自挑的人,就算她頂著太妃的頭銜,謝洲也深知自己該效忠的人是誰。


  太後的儀仗上了官道,數百羽林衛兩側開道,並不曾因為北境戰事的緊張而縮緊太後的一應儀仗,連同曼丹這個太妃的一並算在內,可謂是浩浩蕩蕩。


  “回娘娘,太妃委實是……”謝洲有些難以啟齒,男女大防,且曼丹又是太妃,他不能貼身防範,可隔著馬車他並不能第一時間知曉曼丹的動向,委實有些力不從心。


  錢若水原本是想讓秋蟬過去,可曼丹在車內一通亂踹,正好踹在秋蟬的腰側,一時竟有些行走不暢。


  “這樣吧,把她帶過去,本宮與她一輛馬車。”


  她想用蠻力也好,錢若水正愁有氣沒處撒,她既然不想老實聽話,就讓她嚐嚐忤逆她的滋味。


  曼丹是被謝洲扔進車裏的,他對曼丹有氣,礙於她是太妃的身份一直容忍,可有錢若水撐腰,他也就不再手軟,將曼丹將沙袋一般扔進車裏,頭撞到車壁,疼得她差點岔過氣去。


  錢若水一把扯住她的發,迫使她抬起頭,“還想繼續鬧下去?”


  曼丹的全身關節早就被接了回去,可身上的疼痛還在,被錢若水一番折騰之後,她更是恨她入骨,“反正你不敢殺我,我想怎麽鬧就怎麽鬧,你能把我怎麽樣?有本事你殺了我呀?”


  “本宮是要殺你的,隻是還沒回到京城,本宮不能在半道上除掉你,這樣對你來說太便宜了。”錢若水不怕把話跟她挑明了,“上皇被困北境,你難道以為本宮會就此罷休不成?本宮之前是不想和匈奴人翻臉,可你既然這麽不要臉,這臉翻不翻都是一樣的。”


  “你憑什麽殺我?”


  “本宮要殺你難道還需要理由嗎?”錢若水不屑地鬆開手,把她踹至另一側,她的腰重重地撞上車壁,疼得她擰了眉悶哼,“不就是讓朝臣們認為,本宮善妒,氣量小,可這又有什麽關係,本宮在世人的心中就不是一個賢後,又何必裝出賢良的模樣。”


  曼丹這才意識到,錢若水這回是真的要殺她,“你不敢的!”


  “本宮不敢?”錢若水也沒有必要向她證明什麽,這種事要怎麽證明,無非就是送她上西天,可她死了,也無法跟她爭辯了,“那就等著到京城,看本宮敢不敢!”


  曼丹看著她,“你到底是什麽人?”


  錢若水煩了,又把她全身的關節卸了,讓她像一灘爛泥,軟趴趴地貼著車躺著,不能大聲叫喊,也無法對她拳打腳踢。


  “有些事,你沒有資格知道。你隻需要明白,一回京城,本宮會處死你,這就足夠了。”


  可曼丹並不知道,錢若水已經將她的罪狀上呈京城,報請今上核準,下旨處決。等到曼丹一回到京城,已經不必再回宮,直接押至午門處斬,沒有再給她鬧騰的機會。


  至此,大魏與匈奴短暫的和平宣告結束,冉續領二十萬鎮西軍出土門關剿滅匈奴。


  此事引起朝中軒然大波,大部分的朝臣認為北境戰事未了,西北主動與匈奴決裂並非明智之舉,而曼丹的死也太過草率,她是匈奴人,入宮為妃必然是報著打探軍情的目的而來,並不能說是過錯,番邦女子想要她的絕對臣服並非一朝一夕,她在北境的所為係錢若水一麵之辭,並未有確實的證據,貿然與匈奴開戰,不是明智之舉。


  此次的朝中爭議,以蔣鬆為首,公然抨擊太後的善妒,不應繼續幹涉朝政,當還政與今上,以保大魏千秋萬世基業。


  錢若水一笑置之,仍舊我行我素,與輔政大臣商議,日後在聖旨上需有太後的印鑒,才能頒布生效,不能再發生如匈奴和親這等荒謬之事,亂我大魏後宮。


  “母後,父皇真的失蹤了嗎?”平安掛心北境戰事,錢若水離開後,他努力讓自己盡快上手各項朝政,可來自朝堂的壓力,還是讓他疲於應付。雖說有幾位輔政大臣從中協助,可世家終究是一體的,他們屬於不同的利益集團,必要的時候,他們還是會選擇棄他於不顧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需要錢若水的坐陣,他們才能一心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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