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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娘娘還是在威脅我?

  天很冷,蔣氏出來的時候特地帶了一壺熱熱的杏仁奶,錢若水不客氣地接了過去,捧在手中邊捂手邊喝。天寒地凍,才喝了幾口便覺得已開始變涼,她便不喝了,拿在手裏,隔著漸散的熱氣,對蔣氏說:“我帶了你時常念叨的桂花蓮藕。”


  秋蟬遞過去,蔣氏行禮收了起來,“謝娘娘還記得。”


  “桂花蓮藕容易保存,尤其是在北境,放上個把月沒有問題。隻是你愛吃的那些蓴菜羹和西湖醋魚,都沒辦法帶來。”


  蔣氏自幼長在臨安,嫁了馮琰之後,一直沒有再回去過,對故鄉的一切,她都常念在心,期盼有一日能回到幼時的宅院,過著愜意無憂的日子。


  “不過我還帶了些去歲新收的江南米,給你嚐個新鮮。這軍中的大米都是收繳之後統一調配的,並不一定能吃到江南的米,還有些不易變質的糕點。”錢若水又讓秋蟬把準備好的絲綢拿出來,“這些料子都是江南最好的絲綿鋪子新製的,你以前同我說過,獨愛紅袖坊的料子,本想讓宮中的繡娘為你製好新衣送來,隻是你我許久未見,怕縫出來不合適,夫人手巧,當成製成合體衣裳。”


  蔣氏統統收下,“娘娘此舉讓妾身懷念故土,心中對上皇甚是歉疚。”


  “千萬別這麽說,人都是往高處走的,馮琰不想繼續為上皇效力,必是上皇有對他不住的地方。叛便叛了,沒有所謂的對錯,隻是個人的選擇罷了,夫人無須掛懷。”錢若水避而不談戰事,“對了,我還準備了今年國子監新編的書籍,給兩個孩子的。”


  錢若水隻是來送禮的,“還有新製的黃宣和狼毫。”


  蔣氏笑了,“娘娘以為這是什麽地方?妾與馮郎十數年在外漂泊,已經習慣在異鄉為異客的生活,孩子們也大了,在西北六年,在北境五年,書也沒念多少,也不在乎用的是什麽樣的紙和筆,至於娘娘送的書籍,想必他們識字不多,無法領會貫通。”


  這是令人悲傷的無奈,有著良好出身的她無法讓自己的一雙兒女得到最好的教育,馮琰因軍務繁忙無法兼顧,如今他叛離大魏,這場戰事況日持久,他還有沒有命在,尚未可知。


  “你還想回家嗎?”錢若水問。


  “有馮郎的地方就是妾的家。”


  錢若水深歎一口氣,“你若是想把孩子送回京城,我可以幫你。無論戰事成敗,慕容擎和馮將軍關係將變得十分微妙。”


  “既是如此,慕容擎如何會讓你把孩子帶走?”蔣氏不笨,“還是說,娘娘想以孩子為人質,逼迫馮郎就範?”


  錢若水冷笑,蔣氏思慮太深,是對她的看輕,她不是卑鄙之人,但大敵當前,她可以用盡一切的手段,“我若是想這麽做的話,你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蔣氏防備地望著她,“娘娘……”


  “你已經出幽州城,我要做什麽你是如何也攔不住的。”


  “你真的要這麽做?”


  錢若水輕哼一聲,“戰事是屬於男人們的事情,與你我這樣的婦道人家又有什麽關係,我今日隻是來訪友,備下了重禮,而友人嫌棄,我也無能為力。還是那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並不強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女人的宿命。馮琰不管做了什麽,一起承擔後果的是馮氏滿門,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麽,但太上皇取得全麵勝利,他必不會留下馮琰,至於你那一雙兒女會有什麽樣的後果,那也隻能看上皇的心情了。”


  “娘娘還是在威脅我?”蔣氏蹙了眉。


  “這是後果,這是馮琰叛離大魏所應當承擔的後果。”錢若水的聲音漸漸冰冷,“不要心存僥幸,覺得手握二十萬重兵,就有打贏太上皇的僥幸,本宮要提醒夫人,那二十萬的大軍也是大魏的子民,他們的一家老小還都在大魏。”


  “娘娘!你這是想草菅人命?”


  “夫人也知道什麽叫草菅人命嗎?馮將軍帶著這二十萬大軍離開大魏,他們就等於是死人了,難道夫人覺得馮琰之舉還是救苦救難嗎?”錢若水逆風而立,臉已被凍白,“馮琰向來勤勉忠厚,上皇以他為倚重,才把邊關重鎮交到他手上,可萬萬沒有想到,最後辜負上皇之人,竟是將軍。”


  “馮郎守了十數年的邊關……”


  “不妨說,馮琰這十數年的邊關委屈,是令兄所為。”


  蔣氏的目光倏地一凜,“娘娘此言是何用意?”


  錢若水把她的反應看在眼底,“你說呢?”


  不再與她做口舌之爭,錢若水上了馬車,對謝洲說:“回檀州。”


  等走到蔣氏聽不到聲音的地方,錢若水又道:“走慢些,越慢越好,讓沿途的駐軍能看到之後所發生的一切,是再好不過了。”


  謝洲不明白,“娘娘指的是什麽?”


  龐統清咳一聲,“別問了,讓娘娘休息一下。”


  謝洲聞言不敢再問,慢慢駕著車走在冰天雪地之間。


  半個時辰後,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馬蹄踏破冰雪的聲音格外森冷,錢若水坐在馬車驟然開眸。


  五日後,錢若水的儀仗回到檀州駐地,杜恪辰麵色鐵青,眸中透著一股肅殺的光芒,若不是此時仍是冰封三尺,他會傾巢而出,把慕容部殺得片甲不留。


  “你又瞞著朕擅作主張了?”杜恪辰已經得到軍報,“你明知慕容擎會追殺你,可你還是沒有選擇避開他,而與他正麵交鋒,難道你就不怕他人多勢眾,你沒有足夠的人馬可以招架?”


  錢若水進了帳,就著火盆暖手,“臨行前,我就沒想帶那麽多的人。隻是造訪朋友,聯絡感情,若是帶太多的人,就顯得我動機不純了。這樣的人馬剛剛好,我在幽州城外的空地上,帶了多少人一目了然,慕容擎偷襲我這個弱女子,於道義上他會被降他的大魏士兵唾棄,我隻需要引發將士對他的不滿,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這是你離開前就已經打算好的?”


  錢若水也沒有瞞他,“正是如此。”


  杜恪辰把她拉進懷中,“以後這種事情要事先與我商量,不要自作主張,雖然你能全身而退,但不表示慕容擎會善罷甘休,若是他還有後手,你的性命堪憂。”


  “不是還有你嗎?”錢若水說:“你一直派人跟著我,我一定會沒事的。”


  杜恪辰沒了脾氣,看到她平安,他的怒氣已經全消,但不表示他對她的所作所為是讚同的。他明白錢若水的用意,二十萬將士不可能盡數臣服於慕容擎,他們是大魏的子民,他們還有家人仍在大魏,而一旦戰事敗了,他們性命不保的同時,家人一樣會人頭落地,誰也不願意承擔這種家破人亡的命運。若慕容擎是聖主明君,跟著他還會有一線希望,等他一統天下,他們就是英雄,加官進爵,而不會是罪人。然而,慕容擎這般小人行徑,背後偷襲大魏的太後,欺負一個訪友的女子,跟著這種人打天下,他們看不到任何的未來。倘若說錢若水此舉不是訪友,而是另有所圖,她是大魏太後,她有如此膽魄深入敵營,就值得像戰士一樣被對待,光明正大地對陣,以決勝負,而不是從背後妄圖綁架她。這樣的小人,又豈能是英主。


  “兩軍對陣,最怕的是軍心動搖。麵對降軍,慕容擎不知立威,卻把信任如此揮霍,氣數必不長久。但他是這樣的小人,你可要小心堤防。”錢若水擔心的卻是慕容擎的小人行徑。


  “他要是君子,又豈會奪我十四城,哄騙一個後宮的老人拿出城池,這種人不配成為朕的對手。”但杜恪辰又不得不佩服他練出來的兵,驍勇善戰,戰術詭異,十分難纏,一年的時間,他才下了三城,如此下去,剩下的十二城,還是一場不知何時結束的戰爭。


  二人說話間,曼丹公主又鬧開了,她總是在吃和鬧之間迅速切換,隻要一填飽肚子,她就疾聲高呼,妄圖引起杜恪辰的重視。她知道錢若水不在,更是沒日沒夜地大喊大叫,看守她的士兵都離她遠遠的,不堪其擾。


  “她總是在喊?”錢若水深深蹙起眉,“都是什麽時辰?飯後?”


  杜恪辰道:“差不多,朕總覺得她一直沒有消停過。”


  “她可有出過營帳?”


  “有,解手的時候。朕讓人跟著她,她也沒有逃跑的意思。”


  “她一直在喊,還出來過,你還讓人跟著她,也就是說她和有別人接觸過?”


  杜恪辰答是,“軍中有一些雜役,在檀州本地招募而來。”


  “她都在喊什麽?”錢若水又問。


  “她的中原話說的不好,大部分時候都是說匈奴語,沒幾個人聽得懂。”他也不太留意。


  錢若水勾唇,“上皇難道不覺得怪異嗎?”


  杜恪辰被她這一問,怔了半晌,“你是說……”


  “把接觸過她的人都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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