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和親

  錢若水不相信冉續是真的忘了,他隻是不願意在太極殿上提起,等到私下人少的時候,他才假意忘了,匆忙提起,不給她帶來太大的壓力。對於冉續的這份貼心,錢若水十分感激。


  今時不同往日,杜恪辰不在京城,平安年紀尚幼,她要借助輔政大臣的力量和世家對她的支持,鞏固平安的統治,不給杜恪辰在外征戰徒增不必要的麻煩,不是可以隨意任性的時候。


  隔日的朝會,錢若水授意管易把和親一事提了出來,得到多數大臣的支持,又宣了匈奴的使臣進殿,遞交邦交國書。如今杜恪辰雖在外征戰,但正是需要盟友之時,更何況匈奴有他們十分緊缺的戰馬良駒,可以增強輕騎兵的戰鬥力,抵禦慕容鮮卑部新的連環馬陣。


  不如她所料,朝中對這一樁親事是樂見其成的,對大魏百益而無一害。


  她能將後宮的太妃移宮,朝臣也默許她的行為,因為那時戰事未開,太皇太後亂政,需要有人重振朝綱,與太皇太後正麵交鋒。所以,她那時候的任何行為都是被允許的,就算有違禮製,不合禮法,但有些事是可以商榷的。後宮之中,女人是可以隨時被犧牲的,那些隻會帶來麻煩的太妃們,還是趁早移出宮去,斬斷太皇太後的爪牙。


  如今太皇太後亂政一事已經平息,北境戰火重燃,又是不同的局麵了。


  朝會後,輔政大臣與平安在勤政殿議事,錢若水翩然而至,笑容不變,眸光清冽,那份張揚的威儀隻能仰視。她一身絳紫色的衣袍,手裏捧著一個暖爐,在平安的身邊坐了下來,如意已過了周歲,行走已不成問題,就是懶,都快胖成一個球了。


  錢若水輕輕一推,如意滾至平安那邊,平安將她抱起,讓她坐正,可她啪嗒著小嘴,目光落在案上的瓜果。平安了然,把瓜果放在她麵前,她眯著眼睛笑開,圓圓的臉蛋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


  平安問他娘:“如意以後要是嫁不出去,怎麽辦?”


  錢若水不以為然,“小孩子都是這樣胖嘟嘟的。”


  “可是她這麽懶。”平安沒有見過比如意更懶的孩子,不過他見過的孩子也不是很多,出雲山莊陳家的小鬼頭就一天到晚地到處撒歡,不像如意隻會膩著他。


  “那也沒關係,她是公主,公主哪裏會愁嫁,你把她的嫁妝準備得豐厚一些便是了。”


  平安又問:“為何她的嫁妝是我準備。”


  “你是皇帝,你富有四海。”錢若水極力在給平安灌輸如意就是他的責任的理念。


  “就算是如此,朕也不能拒絕匈奴的和親。”平安終於有機會說出朝會的議定事項。


  錢若水麵色如常,伸手掐了一把如意的小圓臉,如意吃得正歡,被她這一打斷,生氣地揮動手臂,錢若水隻好收回手,道:“本宮在想,你會不會成為曆史上第一個給自己父親納妃的皇帝呢?向來隻有父親決定兒子的婚事,可你倒好,反了過來。”


  平安到底是孩子,羞愧地垂下頭,“朕知道這樣對母後不好,可是父皇他征戰未歸,朝臣們又極力支持和親一事,兒臣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他們,畢竟這樣對眼下的時局頗為有益。”


  錢若水說:“你不是找不到理由拒絕,而是不想拒絕。”


  管易這時才謹慎地出聲:“娘娘與上皇感情深厚,經曆生死,不是旁人可以隨意擺布的。但若是拒絕匈奴的和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畢竟匈奴能主動交好,於邊境安危是大益,於北境戰事亦是大益。自古以來,遠交進攻,方為邦交之上策,而北境戰事膠著,不宜再樹敵,而且還是勁敵。”


  “本宮並沒有說不和親。”錢若水笑容不變,“不過你方才也說了,匈奴主動交好,那是因為冉將軍退敵之功,既然我大魏占據主動,又為何要同意匈奴的和親,若是輕易答應,豈不是顯得我們怕了他不成?本宮也不是不想和親,隻是這匈奴的公主能適應大魏的風俗與否,還是個未知數,若是再生節枝,於後宮於朝堂又是一次災禍。不如這樣,太上皇還在遠征,匈奴此時和親也是不太適合,畢竟太上皇不在朝中,讓他回朝是不可能的,不如讓匈奴把人先送過來,好好調教再說。”


  和親可以,但杜恪辰不在京城,這個親也是白和。


  管易欲言又止。


  “怎麽?匈奴人還有其他要求?”錢若水沒有放過管易的表情變化。


  顧征替他開了口,道:“匈奴人說,這時正是冬歇期,兩軍休戰,上皇在北境難免孤單寂寞,要把公主送到北境去陪伴上皇。”


  錢若水臉色微變,“胡鬧!兩軍陣前,豈能兒戲。”


  顧征又道:“匈奴人還說了,他們的公主也能統軍打仗,於北境的戰事無異於如虎添翼。”


  “和親可以,但參與戰事,伴駕北境,本宮絕不同意。”錢若水態度強硬,“宣冉續進宮,本宮有事要問他,幾位輔政若是沒有別的事情,也都留下來。天色已晚,傳膳吧,邊吃邊聊。”


  說是邊吃邊聊,可幾位輔政食不下咽,隻希望快點出宮,不必和錢若水麵對麵。冉續來得很快,一臉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模樣。他和管易堂妹的婚事已經敲定,他在元月前要趕回西北,耽擱不得,婚事就定在他離開前半月。他是氐人,不知大魏風俗,臨時抱佛腳和錢忠英商議婚禮儀程,因他對雲氏有恩,錢忠英答應當主婚人,順帶幫他籌備婚禮。


  從錢府過來,路途不遠,冉續進宮時晚膳進行到一半,他坐下來便吃,和幾位輔政的難以下咽截然相反。他是餓了,真的餓了,忙了一整日,才發現自己滴水未進。


  他風卷殘雲般吃光案上的菜,發現殿中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他身上,他頓時噎了一下,放下筷子,“這不是來吃飯的嗎?”


  “吃飯!”如意的聲音響亮,“好吃!還要!”


  冉續察覺到不對勁,小聲問管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管易擠眉弄眼,什麽都不敢說。


  冉續略一沉思,當即明白過來,“太後娘娘,這匈奴人雖說要和親,還自己提了諸多要求,依末將看,無須理會他。若是同意和親,先娶過來再說,就算她再厲害也越不過太後您。到那時,她不是匈奴的公主,而隻是大魏的一個太妃,她的去向但憑太後您一個人作主,又有何懼。”


  錢若水覺得他說得在理,但她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匈奴剽悍,近年來吞並了西北諸多部落,去歲更是大敗另一隻鮮卑部族拓跋,這次他們傾巢而來,卻是如此不堪一擊,委實叫人想不通透。若是按匈奴以往的脾性,必會卷土重來,戰至一兵一卒也不輕言放棄。而這一次,他們這麽快俯首稱臣,遞邦交國書並遣公主和親。這樣的舉動,諸位不覺得奇怪嗎?”錢若水又問冉續,“你與匈奴一戰,匈奴可盡遣主力上陣,沒有半分保留?”


  被錢若水這一問,冉續有些不自在了,“娘娘是在懷疑末將通敵叛國嗎?冉續雖為氐人,但蒙上皇不棄,委以大任,命冉續鎮守西北要衝。冉續感激不盡,又怎會做出危害大魏之事。”


  錢若水默默撫額,冉續的智商都用在兵事上,在這時尤其突出。


  “行之。”錢若水點了樓解言,他一直都沉默著,“你對匈奴最是了解,你怎麽看待匈奴這一次的失利。”


  樓解言緩緩道:“匈奴與慕容部素有往來,二者聯合夾擊拓跋部,已是不爭的事實。慕容部如今與上皇在北境膠著,匈奴趁虛襲擊西北,想必也是提前計劃好的。但匈奴被冉續所敗,轉投我大魏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匈奴與慕容部在利益的分配上發生了小小的分歧。其實也不算是小,遊牧民族以搶掠為生,就算隻是一頭羊的差距,都能引發一起部族大戰。所以,這一次匈奴被慕容占了便宜,心中不服,想與我大魏結盟,打擊慕容部也不是不可能。若臣是匈奴單於,也會想依附強者,打擊弱者。若果真是如此,匈奴的下一步計劃,應該是聯軍奪回幽州,並要求分一杯羹。”


  “若如你所分析的這般,倒也不足為懼。”錢若水聽罷才放下心來,“冉將軍,本宮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信不過匈奴人。如行之所言,匈奴想與我聯合,這一戰隻怕沒有盡全力,造成戰敗的假象,以向我投誠,繼而提出和親的要求。所以說,冉將軍還是輕敵了。”


  冉續的臉都燒了起來,他領軍出征,生平未遇勁敵,隻一個杜恪辰與他堪稱敵手,從未將匈奴人放在心裏,這一戰的勝利,他認為是十拿九穩,事實上他也贏了,可錢若水卻告訴他,這不是他打贏的,是人家讓他的。


  他不服!

  “若是這樣的話,這和親先緩一緩。”錢若水說:“匈奴人還會有後招的,起碼對我們來說,不是有任何的損失,反而會有很好的收獲。”


  如錢若水所說,朝中沒有消息傳回匈奴,匈奴就急了,沒過幾日,單於就帶著公主和千匹良駒進了京城。當然,前提是錢若水允許他們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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