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你這樣對平安不好!
乳娘手忙腳亂地抱開如意,給她墊好尿布,又讓宮人去取平安的幹淨衣裳過來給他換上。等收拾妥當,如意又哭了,平安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站在榻前看著如意哭皺的小臉,想起方才她笑得燦若豔陽的臉。
最終,還是把她抱起來。
錢若水醒來的時候,聽不到如意的哭聲,披了外袍走出殿去,在殿前台階上看到一襲常服的平安抱著如意坐在冰天雪地之中,沐浴著雪後初霽的陽光,平安輕哼著歌謠,聽不出是什麽曲子,如意咯咯發笑,小手伸長揮舞著。宮人們遠遠地看著,似乎不忍破壞此時的靜謐安寧。
平安一向懂事,與錢若水這些年的冷淡相待不無關係。興許是因為母親的不聞不問,讓他變成比同齡的孩子早熟,也更有自己的主見,才讓他能更早地勝任皇帝這個角色。可普通人家六七歲的孩子正是頑性正濃的時候,沒有幾個坐得住的,哪裏還會抱著妹妹坐著曬太陽,無一不是把妹妹扔開,找年紀更大的孩子嬉鬧追逐。
平安下意識地回頭,與錢若水溫柔的目光相遇,他毫不猶豫地移開目光,轉回頭。
錢若水清咳一聲,走上前去,“以後你父皇出征,妹妹就你自己帶著。”
平安猛地回頭,提醒她:“母後,兒臣還有朝政要處理。”況且,帶孩子不是她的份內事嗎,怎麽變成他要帶孩子。
“你抱著挺像那麽回事的。”錢若水堅決不能承認自己不會抱孩子,“你就帶著妹妹處理朝政吧!”
“啊?”平安眼睛瞪圓,“母後……”
“母後很忙。”錢若水說完便快步離開,關了寢殿的門,大口大口地呼氣,生怕了讓平安看到她的心虛。
這時,一具溫熱的身軀纏上來,氣息灼熱,“我看到你欺負孩子了。”
錢若水胡亂掙紮了兩下,徹底放棄,“我沒有。”
“你這樣對平安不好!”
她的黑發披在肩上,眼睛無辜地眨動,水汪汪的一片叫人忍不住地陷下去。
杜恪辰親吻她的嘴角,“哪有你這麽當人家母親的!”
她揚起頭,“誰讓人家父親要離開了。每次都是這樣,有了孩子就不見爹。”
“對不起嘛!”他的長臂摟住她的腰,向他拉近,聲音低沉沙啞,“以後不會再這樣了,這是最後一次。”
她的粉拳落在他胸膛上,輕柔的力量勾出他的心火。
“你呀,不能給孩子這麽大的壓力。”杜恪辰無奈的語氣中帶著隱藏不住的寵溺。
“再大的壓力比得過江山萬裏嗎?”錢若水針鋒相對,手掌沿著他寬闊的肩膀攀上他的脖頸,柔情似水地抬眸,“你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來,平安肩上的擔子比誰都重,把如意交給他帶,他才會有休息放鬆的時間,才不致於繃得太緊。”
杜恪辰遂把蔣青彥長子入宮的事和她說了,“每個皇子年少時都是有伴讀的,平安剛回來的時候,我一時沒挑到滿意的。”
“那是平安的事情了。”能不能被平安選上,那又是另一件事情。
屋內的溫度隨著二人身體相貼而漸漸升高,杜恪辰也不再說平安,打橫將她抱起,朝臥榻的方向走去。殿外,日頭高升,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元月裏日夜顛倒,直至初八平安開印,杜恪辰才算是真正地回歸正軌,隻有錢若水一人還是隨心所欲地過自己的日子,沒有因為臨別在即而所有改變。
蔣青彥也在初八這一日把兒子送進宮,杜恪辰一早便去了京郊的西山大營練兵,他便帶了兒子去了含元殿麵見錢若水。
錢若水剛起,早膳也沒用,又在翻賬冊算賬,她給杜恪辰的是這些年雲氏商社的盈餘,她手頭還有出嫁時錢忠英給的嫁妝,過年回娘家,錢忠英又把母親當年的陪嫁給了她。她這才知道,她出嫁時,錢忠英怕她的嫁妝讓人惦記了,或是她不有繼續和杜恪辰的生活回了建康,起碼還有雲氏的嫁妝可讓她下半生衣食無憂。這樣的安排不可謂不貼心,如今已然沒有回頭路了,錢忠英便把嫁妝統統都交還給她,讓她自行處置。
她一起床便在這清點盈餘,不禁咂舌,看得出母親當年的嫁妝還是挺豐厚的。其實,她懂錢忠英的意思,府中已有了嫡子,將來是要繼承錢氏,不能讓雲氏的嫁妝交到旁人手中,這邊錢若水又生下一女,這是要給外孫女未來當嫁妝的。
蔣青彥的兒子和他長得並不相似,和有過數麵之緣的許氏也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看得出都是挑了父親的優點,長得極是清秀,五官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坦,沒有突兀的棱角,小小年紀就懂得收斂鋒芒,這一點和平安十分相似。
“叫什麽名字?”錢若水托著腮。
蔣琦道:“名琦,字拙之,祖父給取的。”
也就是說沒蔣青彥什麽事,這孩子似乎也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平和,與蔣青彥的父子關係並不和睦。這也難怪,蔣青彥在南境,一年到頭在家的時間還不到兩個月,他大都是和祖父一起生活。
錢若水在心裏發笑,她就喜歡這樣的孩子,表裏不一,若是一眼就能看到心裏去,這樣的人便不適合平安。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亙古不變,就算平安隻是一個孩子,可他手握權柄,執掌生殺予奪之權,就不能當成普通的孩子看。
“進宮伴駕,你祖父可同意?”錢若水深深看了蔣青彥一眼,他一臉正氣的表情,讓她又想發笑。
蔣琦道:“祖父十分高興,小人有這份榮幸能入宮。”
“聽說你在家隻讀聖賢書?”
“家風如此。”
蔣青彥聽罷微微揚眉,隻想把這孩子扔出殿去,真是跟他祖父一樣,小小年紀就這麽四平八穩,將來也是個老學究。
“今上會些拳腳,你也要盡快上手,才能不被今上傷了。”錢若水可不想讓這孩子一身是傷地出宮,以免平安落得一個仗勢欺人,頗有乃父之風的傳言。
蔣琦隻道:“盡力而為。”
錢若水聽出來了,這孩子也不是心甘情願入宮的。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杜恪辰即將遠征,西北又臨戰事,唯南境風平浪靜。南境物產豐饒,百姓富庶,蔣青彥在南境也算半個土皇帝,不是說怕他有異心,而是防範於未然。
但蔣青彥有這樣的政治覺悟把孩子送進宮,不代表蔣方同意嫡長孫當人質,蔣家畢竟是名門,又不是靠軍功起家,覺得把孫子送進宮為質是打了蔣家的臉,況且他們蔣氏世代忠良,又怎會做出辱沒祖宗的事情。所以,蔣方把這份不情願也傳遞給了孫子。
“蔣將軍家中有幾個孩子?”錢若水十分好奇蔣家的情況。
蔣青彥答道:“家有二子,還有一個在賤內的肚子裏,即將分娩。”
“都跟著蔣大學士讀書?”
蔣方不讓孫子練武,蔣青彥也是無奈,但他遠在南境,鞭長莫及,“臣一直在南境。”
“家人都在京城,一個人在邊關也是淒苦。”錢若水突然有了一個決定,“蔣大學士年事已高,應該頤養天年,不該讓他這麽操勞。這樣吧,你把二郎帶去南境,自己好好教導,讓蔣大學士好好休息一下。而夫人若是再育一女,就難免不能兼顧。夫人不能跟你去南境任上,你一個人無人伺候,本宮給你撥幾個得用的宮人,你帶過去。畢竟都是京裏的人,用著襯手。”
錢若水的恩威並重,蔣青彥不敢推遲。能帶走一個孩子,對他而言是再慶幸不過的,可這孩子不是白讓你帶的,還要接受她放在他身邊的人。說是宮人,其實蔣青彥心理清楚,這是給他房裏添人,而添的是什麽人,他跟了杜恪辰這麽多年,又怎會不清楚。
他已經把長子送進宮,這已經是表明他的忠心,所以他必須接受任何形式的監視。
“太後此舉似乎有些不妥吧!”蔣琦見他父親不敢拒絕,心中甚是不快。
錢若水反問道:“哪裏不妥了?”
蔣琦答不上來,他還是個孩子,就算是心裏有想法,可話到嘴邊是如何也無法開口。
“說說看。”錢若水覺得自己就是披著羊皮的狼,明明做著齷齪的事,卻還用最無辜的表情,一臉的茫然,仿佛自己賜下的宮人,就隻是一個普通的宮人。
蔣琦憋紅了臉,在一片安靜的呼吸聲中,他才朗聲回道:“太上皇和太後一世一雙人,羨煞旁人。”
錢若水笑了,可這無法讓她收回成命,“蔣琦,君臣之間隻能是如此。”
蔣青彥苦笑,拍拍兒子單薄的肩膀,“臣告退。”
杜恪辰回宮時,蔣琦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他並不驚訝錢若水的行為,事實上這是最妥當的方式,他隻是把這個權利交到錢若水的手上。
“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錢若水迎上前,“接下來,就是龐統娶親。依你的意思,小九是做不了正妻,可小九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