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長遠的謀劃
別人家的家宴都是男人喝酒,女人在邊上伺候著,斟酒布菜,可在含元殿的除夕守歲家宴,卻是另一番光景。
錢若水和霍青遙推杯換盞,酒喝了一壇又一壇,杜恪辰和管易隻能看著她們喝,還要時不時提點一句:“少喝點。”
可這句話說完的後果一般都是受盡白眼,平安無奈地吃著菜,還要照顧兩個小的,一個已經會爬,一個仰麵躺著,發出唔唔的聲響。安歌從來都是一個人爬,突然發現榻上還有一個會動的娃娃,爬過去便用手去抓,把平安嚇得急忙把如意挪開。可安歌哪裏肯依,使盡吃奶的力氣再度爬過去。
於是,一整個晚上,平安都在不斷地移動妹妹,如意以為平安在跟她玩鬧,咯咯笑個不停,她的笑聲吸引了安歌不斷地爬來爬去。
“還讓她們喝嗎?”管易有些犯怵,“她們的酒品可都不怎麽好。”
在涼州的時候,有一段時間錢若水被趕出王府,在城郊的牧場過的年,當時霍青遙就趕著一車子的酒過去找她,兩個人沒日沒夜地喝,管易和杜恪辰每日入夜處理完軍務飛奔過去,看到的都是兩個一身酒氣,喝得認不出旁人的女子。
霍青遙倒還好,喝多了就睡,隻是認不出人,睡醒了記不得事,其他的倒也沒什麽毛病。錢若水就比較難伺候,喝多了會打人,誰要是碰她會被打得很慘,杜恪辰在這上麵可是吃盡了苦頭。錢若水酒醒之後,也不記事,杜恪辰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隻能往肚子裏咽。
杜恪辰忙了一整日,每逢年節都要祭天祭地祭祖先,平安年幼,他這個正當年的太上皇不可能稱病不出,隻好帶著平安主持各種祭禮,先前在勤政殿父子二人促膝長談,又把龐統的婚事交給錢若水,也算是把該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現下閑了下來,享受天倫,錢若水和霍青遙卻已經喝高了。
要攔嗎?想攔也攔不了。索性讓她喝個痛快,橫豎有自己在身邊,出不了大的亂子。
管易看出他的意思,也不再去搶霍青遙的酒,把自己案前的酒杯撤下去,與杜恪辰換了一案烹水煮茶。
“以往都是我和你一起出征,這次你就真的是自己去了。”私底下,兩個人相處的時候還是沒有那些君臣之禮,“想想咱們征戰十數載,好不容易換來大魏疆土的和平,沒想到還不到十年,你又要出征。今時不同往日,你年紀也大了,腿上還有舊疾,鎮西軍也有數年未迎大戰,且巔峰時期已經過去,解甲的解甲,年邁的年邁,新從軍的那一部分將士沒見識過真正的戰爭。這是一場惡戰,可能還會是持久戰。”十四城不是說拿下就拿下的,隻有太皇太後那種沒腦子的才會大筆一揮,隻當是一個數字而已。
“我沒有調走鎮西軍一兵一卒。”杜恪辰見左右沒人,對他實話實說,“我從南境調了三萬騎兵和兩萬步卒,沒有動西北一兵一卒,但西北會做出調兵的假象,引匈奴出兵。一旦匈奴襲擊西北,冉續可一舉大勝,震懾匈奴的同時,也給北境將士吃一記定心丸,以免未戰先懼。持久戰是必然的,十四座城池打下來,起碼也要三年。所以,這一次你必須留在京城。”杜恪辰把他信任的人都留給錢若水和平安,“平安還小,佛兒又是張揚霸道的性子,還要你居中調停,以免傷了朝臣的人。經過太皇太後這一鬧,世家都會持謹慎的態度,甚至很有可能會結黨營社。把太皇太後那一係留給平安處置,是為了讓他立威,但他始終是一個孩子。簡颯和顧征是能臣,但人心難測,一旦養大他們的野心,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所以還是要有你在。不讓承恩公入朝,也是為了防止有人以外戚專權這一點逼迫佛兒,引發朝堂不穩。但承恩公所做之事,隻要不存在大的紕漏,還是不必過多約束。我不知道這一仗三年能不能打完,若是在平安議親之前,我沒能回來,他的親事就讓他自己做主,這是我答應過的,可也不能完全讓他自己拿主意,他的皇後還是要在世家當中選,到時若是顧征的嫡女沒有婚配,而顧征還是忠於大魏的前提下,可以立其為皇後。簡颯雖是太傅,但他的正妻是華清,華清之前偷看過我與簡颯的飛鴿傳書,並告訴了太皇太後,也就是說宜和駙馬和太皇太後同流合汙,但簡颯力保華清,我也就當沒有這回事。所以簡颯的嫡女不能為後,畢竟牽扯到宜和駙馬,不要多生枝節。至於如意……”
管易喊停,“仗還沒打開,你就這麽計劃周詳,無端地讓人心緒不寧。你不會想把如意嫁到我家吧?我家兒子可不能尚主。”
杜恪辰微微勾唇,“我看安歌和如意玩得挺好的。”
二人望過去,安歌還是鍥而不舍地追逐著如意,可平安的魔爪總是不讓他如願。
“看看你那兒子,以後也是個難纏的哥哥,而且還是尚主,我管家沒有這個福份。”
杜恪辰沒好氣地睨他,“你以為我寶貝女兒就要嫁入你們家嗎?若是我沒有回朝,公主的婚事還是同手握重兵的武將聯姻才能鞏固平安的王位。蔣青彥的長子和平安同齡,可以列入參考的範圍。至於蔣鬆背後幹的那些勾當,姑且不論,公主能入蔣家,也算是對蔣家的另一種補償。”
“而安歌的未來,他雖是你的嫡子,但始終是雲家的骨血,我不讚成讓他襲爵,還是讓他跟著霍青遙打理雲氏商社。”杜恪辰把幾個孩子的未來都做了通盤的考量,“當然,我現下的計劃不代表最終定案,還會有很多的變數。這些是對我未能還朝的安排,若是我回來了,又是另一番的局麵。對了,還有承恩公府的嫡長子,不管他的母親出身如何,他都是錢家的嫡子,有承恩公親自教導,當不會差到哪去,日後可破格任用。”
管易不再阻止他,聽著聽著,他也有幾分感歎,“想不到你我都是當爹的人了,你到底看得比我長遠,想得也透徹。而我自少時入宮,便一直追隨你,從未想過其他的可能。”
他的目光溫柔,投注在遠處喝得東倒西歪的女子身上,“你說的我都記下了,你且放心出征。”
這一年的守歲,還是隻有杜恪辰和管易,安歌在不斷地追逐爬行中敗下陣來,流著哈喇子睡了過去,如意也在兄長的懷抱中吃飽喝足,也不尋思找她爹,打了個嗬欠昏昏欲睡,倒是平凡還算精神,可目光迷離,想必也撐不了多久。至於錢若水和霍青遙,已經喝得不省人事,錢若水還給了霍青遙一腳,嚇得管易急忙把媳婦抱走,遠離錢若水。
子時剛至,建康城上空煙花齊放,鞭炮齊鳴,一派安定祥和。
管易披了大氅和杜恪辰走到殿外,也燃放了鞭炮迎接新年,心中感慨萬千,“還記得我第一次在宮裏過年,就燒了沈貴妃的宮室,如今宮裏太清冷,隨便燒燒也沒人跟我拚命。”
“人少好,人少清靜。”遙望四周的宮殿,除了殿外掛著大紅燈籠,都是一片黑暗。
人少也有人少的壞處,他這一走,就怕錢若水和平安叫人欺負了。可他已經做好了全盤的考量,但總是覺得還差什麽,心中難安。
管易當夜就歇在宮裏,第二日宮門剛開,他就帶著宿醉未醒的霍青遙回了魯國公府。畢竟是大年初一,霍青遙雖還未掌家,但也不能不在府中迎客。
錢若水未醒,可進宮請安的命婦已經在宮門外等候召見。如今宮裏沒有皇後,後宮以太妃為尊,太皇太後做的那些齷齪事,世家心中如明鏡,沒有戳破是為了皇家的體麵。
而平安早已在太極殿接受百官朝賀,杜恪辰這個太上皇則在太後的榻上睡得四仰八叉,嘴角似有青黑之色,很明顯是被人重擊所致。
一直等到午時,錢若水還未召見命婦,秋蟬便推說太後晨起時扭了腰,推拿許久仍不見好,初一的朝賀就免了,各自回家過年。
等錢若水醒來,時已黃昏,杜恪辰已不知去向,她頭痛欲裂,召來秋蟬說要喝水。
杜恪辰聽說她醒了,抱著如意過來,如意剛喂過奶,小手亂舞,嘴裏發出呀呀的聲響,委實是吵得很。錢若水斜眼望去,奇道:“沒想到如意的力氣還挺大的,把你打成那樣。”
杜恪辰啞了半晌,道:“這不是如意打的,是你打的。”
“胡說,我都在睡覺。”錢若水不接受這樣的誣陷。
“你喝多就打人的毛病,你不會自己都不知道吧?”
錢若水窘得說不出話來,這個毛病她還是知道的,隻是太久沒喝高,給忘了。
杜恪辰把如意塞進她懷裏,“自己學著抱,你這個娘也不知道是怎麽當的,連孩子都不會抱。我要是走了,如意可怎麽辦啊?”
“你把如意帶上好了!”錢若水答得理所當然,“有了孩子就有了牽掛,你就會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