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抬手就想給她一巴掌,被錢若水輕鬆地避開,不離身的匕首握在手上把玩,小小的一隻,但刀鋒的寒光不用低頭便能看見。太皇太後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你敢對哀家無禮!”
錢若水淡淡地道:“不敢,本宮隻是來搬東西的。這宮裏的東西,既然太皇太後不需要,那就盡快搬走,不要礙著您的眼。”
“哀家宮裏的東西,哀家願意摔就摔。”太皇太後依舊是趾高氣昂,麵無愧色。
宮人們不敢上前,錢若水並不催促,而是走到太皇太後身前,繞著她走了一圈,從上到下地打量她。這番舉動雖有大不敬之嫌,但太皇太後的作為,已不值得她心存敬意。
“太皇太後可知道,你宮裏這些東西還不夠買幽州的一個城鎮,可你十四城說割就割,你還有何顏麵錦衣玉食?”錢若水掐死她的心都有,“現下你的兒子,正欲禦駕親征,奪回被你大筆一揮,隨意送人的十四城。你不疼他,那是你的事。他沙場征戰十數載,你不聞不問也就算了,你竟然把他用命換回來的城池拱手相讓。十四城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個數字,是堪輿圖上微不足道的一小塊土地,可於他而言卻是數年征戰,命垂一線,才奪回的方寸之地。你還能在素馨宮耀武揚威,隻因你有一個好兒子,他不能犯下弑母的罪名,讓您受萬世罵名,他甚至不以太皇太後亂政之罪責處置與你一係的世家朝臣。這就是你一直要致他於死地的兒子,他寧願自己背負罵名,也不願意讓你遺臭萬年。”
太皇太後嗤之以鼻,“要不是因為他,哀家早就權傾朝野,指點江山,區區十四城對大魏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況且他連年征戰,虛耗國力,為何不與蠻夷和睦相處?十四城換來天下安寧,何樂而不為?如他這樣一介武夫,隻會以蠻力和戰爭達到目的,是最愚蠢的人。”
“蠻夷狼子野心,又豈是區區十四城能滿足的?”錢若水氣憤難平,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無知之人,想當然地以為所有的事情都盡在她的掌控,她所作的決定都是正確的選擇,旁人都是她前進道路上的拌腳石。
“那是他不曉得恩威並重。”
錢若水無意再與她作口舌之爭,揮手命令宮人們,“搬,搬空這裏。”
太皇太後大喝:“誰敢!把東西放回原處,哀家賞她黃金百兩。”
錢若水冷笑:“太皇太後您如今比這些宮人還不如,您現在是身無分文,還想打賞宮人?”
“哀家……”
“沒有本宮的同意,您支不走宮中一兩銀子。”錢若水不得不告訴她這個殘酷的現實,“而且柳家也被上皇監視著,您想從柳家拿,也是不可能的。對了,我忘了說,柳家的狀況也不是很好,雖有田地莊子,但產業並不豐厚,柳家的子孫這些年也沒見幾個出眾的,盡出了些敗家仔,也沒有多餘的錢銀讓太皇太後您揮霍。”
錢若水原想柳家的門風還是不差的,是太皇太後自己長歪了,可如今看來柳家的家風還是有待商榷的。高敏在柳家三年也沒被熏陶成世家貴女,反倒更加不要臉。在移宮之始,她諸多依賴太皇太後,把老人家當槍使,自己躲在後麵,一句話都不說,見太皇太後無法與錢若水抗衡,她便唆使其他太妃一同對抗錢若水。蕭雲卿的節食抗議就是她的手筆,她並不冤枉,也不無辜,當初在涼州時,不見得就是蕭雲卿主使,說不定就是高敏的計謀,把她趕出西北,並不算冤枉。在離開之前,她還跑到杜恪辰跟前大哭了一場,以期能得到憐憫,彼時如意哭得比她還大聲,杜恪辰直接無視她的存在。到了寺廟,她還是沒能安生下來,住持師太前日送來書信,言明還是將高敏移至他處,以免擾了出家人的清修。出家人慈悲為懷,寬容兼濟,若非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不會直言不諱。
看看高敏,回頭再來看看太皇太後,錢若水十分慶幸,太皇太後對杜恪辰沒有盡到養育之責。
“從今日起,素馨宮隻留四名宮人,沒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日常的份例不減,但額外的要求一律取消。”
錢若水說完便走了,太皇太後仍舊大喊大叫,不知停歇,有不長眼的宮人去稟杜恪辰,把錢若水虐待太皇太後的事情給告了。
杜恪辰還是去了一趟素馨宮,太皇太後對他頤指氣使,擺盡當母親的高高在上和太皇太後的尊榮無雙。
“哀家還是太皇太後,這後宮還是以哀家為尊,不要以為你回來了,那份罪己詔就不做數,你隻是回來主持祭天之禮,如此典禮已畢,你自當回金鏞城。”她還是不明白,她已經失勢,既失民心,又失朝臣擁戴,而與她相關的世家朝臣也被杜恪辰控製起來,她大勢已去,卻仍舊以為局麵未變,不過就是一個祭天之禮罷了。至於錢若水說的幽州十四城,那不過是大魏國土上一小塊的地方罷了,無關痛癢。
杜恪辰不得不提醒她:“朝臣們都希望朕能回來主持大局,畢竟平安年幼,不堪大任。”
“哀家讓你回金鏞城,你就必須回去,不要跟哀家討價還價。哀家是你的母親,而你枉顧太祖之怒要立雲氏後人為後,這就是你要承擔的後果,如今又弄出一個孩子,真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錢氏那個賤人,在宮裏也不見她懷孕生子,倒是一離宮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誰的骨肉,你別戴了綠帽子還幫人養著孩子,我大魏朝丟不起這樣的人。”太皇太後從骨子裏討厭錢若水,無所不用其極地想置她於死地,如今她死不成,也成了名符其實的太後,她隻能無限度地抹黑她。向來夫妻之間最忌諱的就是忠貞節烈,而且越是恩愛的夫妻越經不起任何敲打。杜恪辰也是男人,又身居上位,怎會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即便說他二人情比金堅,但太皇太後這樣一番指栽,也足以讓他們感情失和。
她以常理揣測離間,可杜恪辰與錢若水經曆過生離死別,又豈是尋常夫妻間的小恩小愛。
杜恪辰聽著她匪夷所思的一番論調,長久地無言。這就是他的母親,他不能選擇。
“恐怕朕要讓母後失望了。”杜恪辰語調平常,甚至帶著難以掩飾的冷漠,“朕不會走,朕還要親征慕容部,奪回母後割掉的十四城。這個江山還是朕的,母後妄想臨朝稱製,怕是不能夠了,況且陳少嚴已經被朕處死,母後想繼續把持朝政,籠絡朝臣,可沒有銀錢揮霍。還有朕的舅家——柳家,今日朝會上被人告發強搶民女,霸占田舍,還犯下人命官司,如今已經交由刑部嚴查。”
太皇太後卻仍是神情倨傲,“就憑你?哀家也不怕告訴你,哀家割這十四城和慕容鮮卑換了兵馬,隻要哀家一聲令下,慕容部長驅直入京城,力保哀家登基。而你的鎮西軍還遠在西北邊陲,京中的羽林衛也難以抵擋慕容鐵騎。哀家勸你,還是回你的金鏞城,哀家還能留你一條生路。還有,你別以為拿住了柳家,哀家就會怕你,有人告發柳家,刑部徹查之後還是要交大理寺審訊,大理寺蔣鬆的女兒是柳家婦,他豈會嚴辦自己的親家。你啊,就是太自以為是,以為隻要你一回京,朝臣世家都會唯你馬首是瞻,可是你也不想想,哀家有慕容部,並不需要你的鎮西軍也一定能坐穩江山。”
“不知道母後是不是還會說,隻要匈奴軍拿下西北的鎮西軍,同樣可以為您保駕護航?”
太皇太後微微一笑,“連這你都知道,看來還不算太笨,哀家確實是這麽想的。”
杜恪辰臉色漸漸鐵青,耗費極大的理智才不致於對她動手,“引狼入室莫過於此,大魏有你這樣的太皇太後,朕愧對列祖列宗。朕委實是高估母後了,以為大好江山就算是在你的手上數年也不致於出大的亂子。沒想到你愚蠢至此,還以為萬無一失。朕錯了,朕辛苦打下的江山,竟被你如此糟蹋。”
從那之後,杜恪辰再沒有踏足素馨宮,素馨宮宮門緊閉,由羽林衛把守著,饒是太皇太後喊破喉嚨也沒人理會。那個稟告杜恪辰的宮人也被錢若水處置了,殺雞儆猴。
錢若水為此對宮人進行了一次肅清,把那些經由太皇太後和陳少嚴手中入宮的人,都一一送出宮去,另外甄選良家子入宮,嚴格調教。
這些事情處理妥當,已是年節。
這是錢若水與杜恪辰在宮中過的第一個年,還有平安和如意。除夕這日,二人嫌太過冷清,把管易和霍青遙也叫到宮裏來。
管易官複原職,還是平安下的旨意。如今平安在朝政上有了自己的主意,雖然還是不夠成熟,但大抵也能說出自己的見解,這讓杜恪辰極是欣慰。
隻是平安與錢若水的關係始終淡淡的,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譬如除夕家宴上的菜色,錢若水一手包辦,沒有問過旁人的意見,也沒有照顧平安的喜好,依她的說法,平安什麽都吃。至於新製的衣裳,錢若水也是大包大攬,以至於平安雖有不滿,但也沒有表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