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陳少嚴之死
杜恪辰本不想太早處置陳少嚴,可是他竟然在京城對他動手,簡直就是不把他這個太上皇看在眼裏。他不處置太皇太後一黨,不是因為怕引起朝堂不安,他執政已有數年,雖然提攜了寒門,傷了一部分世家的利益,但在選人用人上,他不曾有過偏頗。而在太皇太後奪權這件事情上,讓他們看到杜恪辰的好處,朝堂的穩定才有朝臣的出路。所以,杜恪辰這次回京,對世家而言是好事一件,無不歡欣鼓舞,彈冠相慶,終於能在太皇太後一黨麵前揚眉吐氣,無不希望盡快處置那些亂臣賊子。但杜恪辰不動,他們也就觀望著,畢竟在他離開時,他們不曾有過助力。
而京城的安靜讓陳少嚴有些坐不住,他這些年砸了不少的銀子,就為了瓦解大魏江山,這事情才剛剛開頭,鮮卑和匈奴還沒有開始進攻,他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
在太廟那日,杜恪辰隻說將他們各自軟禁在府中,並沒有真正的下獄。這也就給了陳少嚴機會,他不能出府,不代表旁人進不來,想要策劃行刺杜恪辰的行動,他隻需要動口,就會有人替他去做。這一次,他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能一舉刺殺杜恪辰,太皇太後就會有翻盤的機會。
可他還是小看了杜恪辰。不,他明顯是高估了自己。
當今天下,能和杜恪辰一決高下之人,除了冉續,再無第二人。就算杜恪辰的腿上有很嚴重的舊疾,但是沒有爪子的老虎,他還有鋒利的牙齒,誰要是敢貿然靠近,就隻能是咬死他。而他身邊的龐統雖然一直沒有見到出手,可他出身驍將營,曾經是褚傳良的副將,他的身手就不會差到哪去。還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驍將衛,每一個都是身手了得,尋常死士根本進不了他們的身。
所以,陳少嚴這次貿然的刺殺,隻能是以失敗而告終。
“他很蠢。”錢若水坐在馬車上,托著腮,“明明可以隱藏實力,他卻非要找死。我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何要扶太皇太後上位?先前他倒是做得極有智慧,把你從帝位拉下,給了太皇太後臨朝的機會。可他也該明白,太皇太後從始至終都沒有拿到過兵權,這天下就不可能到她的手上,也不是你死了就能解決的事情。”
杜恪辰額上有薄汗,打鬥中他看清那些死士的身手,“不是每個人都能選擇最正確的那條路,並一條道走到黑。陳少嚴我與他素無積怨,唯一有幹係的除了祁豔。他想為祁豔報仇嗎?據我所知,他與祁豔的感情一般,而他之前一直為廢帝做事,在南境時,他就曾率部偷襲過我。在此之後,他若能向我投誠,我也會既往不咎,再怎麽說他也算是個人才。可他偏偏選擇了太皇太後,這讓我頗為困擾。難道說扶持一個後宮女子,比支持我這個戰功赫赫的皇帝更讓他有成就感嗎?”
“興許他就是這樣想的。”錢若水說:“他的母親離開陳家,改嫁入齊國公府,這對他而言是致命的打擊,那時候他已經懂得一些事了,他跟隨廢帝也是想有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好讓母親對曾經的行徑感到後悔。你殺了廢帝,把他的路給堵死了,他隻能另尋捷徑。”
“他腦子沒問題吧?”杜恪辰出言相譏,“向我臣服,不是更容易嗎?”
“畢竟你是他成功路上的攔路虎,向你臣服,豈不是自取其辱。”錢若水拈了帕子給他擦汗,“其實很好理解,母親出身世家,與情郎私奔珠胎暗結,又後悔自己的所作作為,又改嫁世家,陳少嚴的心中對權貴會有一種抵觸的情緒,所以才會依靠廢帝,想要將齊國公府踩在腳下,可他忘了,就算沒有你,他也不可能淩駕於齊國公府之上。再怎麽說,祁家是皇後的娘家,廢帝又深愛祁豔,又怎會為了他而得罪齊國公府。再者,他想利用太皇太後位極人臣,可他想過沒有,太皇太後一直以來倚仗的是柳家,而他什麽都沒有,除了太皇太後需要的銀子。不過要是比銀子,他也沒有我多,就算他向你臣服,我也不一定看得上他的那些銀子。”
這一點,錢若水若是喊沒銀子,這大魏朝就沒有人敢說自己有錢了。
“所以這就是他支持太皇太後的原因。”杜恪辰不想多做評價,拍拍馬車,對龐統說:“去陳府。”
陳少嚴的府邸不是新建的,而是從一個離京的官員手中盤下來的,這名官員是前任的刑部尚書,告老之後想回老家終老,便把宅子賣給陳少嚴。宅子從外麵看倒是普通,三進的院落,沒有亭台樓閣,沒有水榭歌台,府中古木參天,極是幽靜。
“前任刑部尚書看來是一個務實之人,生活也極是節儉。”錢若水讚歎,“這位老尚書似乎是謝氏一族吧?”
冷風撲麵,冰冷徹骨。
杜恪辰慢悠悠地走著,“沒錯,他回東山養老去了。”
“就算是回去了,也沒有賣宅子的道理。”世家的產業除了家道中落,萬萬沒有往外賣宅子的道理,尤其是京城寸土寸金之地。
杜恪辰冷哼,“有些人不見得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
錢若水了然。
進了廳堂,金碧輝煌的裝飾和陳少嚴平日的作派倒是極相似,無一不是浮誇奢華,單是那些陳列的古董,就要花上不少的銀子,貴重是貴重,但擺在一處就失去了觀賞性。
土鱉到底是土鱉。
陳少嚴沒有睡,他還在等行刺杜恪辰的消息。倏地看到杜恪辰出現,他的三魂去了七魄,麵上血色盡失,撲通一失跪了下去。
“罪臣參見太上皇。”
杜恪辰攜錢若水坐在上首位,“罪臣?你何罪之有啊?”
陳少嚴自然不會不打自招,在最初的慌亂之後,他迅速理清思緒,“罪臣所做之事皆是奉太皇太後口諭。”
“你是說今晚行刺朕也是太皇太後的意思?”
“行刺太上皇,這件事罪臣並未知曉,與罪臣毫無幹係。”陳少嚴迅速撇清。
若是陳少嚴對這件事供認不諱,杜恪辰或許會網開一麵,敬他為人誠懇,有擔當。可他敢做卻不敢認,委實叫他失望至極。
“不是你也沒關係,這件事不管是誰做的,都會記到你的頭上。”杜恪辰懶得跟他廢話,他趁夜而來,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恩賜,至少讓他死得明明白白,“因為朕想讓你死,就有各種理由各種罪名,誰也無法詬病,誰也無法翻案,更沒人敢指責朕手段殘暴。你做這些事情之前,就應該想到後果,沒有勇氣承擔後果,又何必孤注一擲。”
陳少嚴目光躲閃,“罪臣不明白上皇在說什麽。”
“不明白是最好的,你不需要明白,隻需要知道你看不到明天的日出就夠了。”杜恪辰冷笑,“朕還要告訴你,你的死因是畏罪服毒自殺,明天才會有人往宮裏報,太皇太後是救不了你的。你能把消息遞出去,可是你遞不進宮裏去,她想救你也是救不了了。”
這就是所謂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處理了陳少嚴,杜恪辰走出陳府,扶錢若水上了馬車,對她道:“在開春之前,我會把朝中這些事情都處理妥當,不會讓人有機會危及你和孩子們。今日陳少嚴不出手,我不會拿他祭刀,隻要他安份,性命還是保得住。”
杜恪辰不願殺人,因為他的殺業太重,所以在登基之後他一直用委婉的方式處理朝政。但不是每個人都會理解他的方式,以為他不再具有攻擊性。
錢若水一路無話,直至回到含元殿,摒退宮人,她才冷冷地質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杜恪辰訝然,“你想哪裏去了。”
“王讚至今未歸,也無消息傳來,這不是他一慣的行事風格。他一旦離開執行命令,隔日發回消息是他的習慣。可他走了已有十日,全無消息。這樣的情況說明,要嘛他死了,要嘛就是你有隱瞞。”錢若水與王讚相處了三年,他的行事作風她十分了解。“而你在遭到行刺時,在尚未查證死士身份的前提下,你已經知道這件事是陳少嚴做的。我是不是可以猜測一下,你已經知道陳少嚴要出手,所以故意出宮給他創造機會?”
杜恪辰解下大氅,從容地走到暖爐邊烤火,“就知道瞞不過你。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值得你花心思。丟了的十四城,我會重新奪回來,將慕容部族斬落於馬下。”
錢若水道:“丟了便丟了,以後再拿回來,不必急於一時,你何必一定要親征。這是太皇太後的過失,又何必你去承擔後果。”
“還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杜恪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是王讚沒能追回詔書,而是馮琰把幽州十四城提前獻給了慕容擎,詔書早就在馮琰的手中。”
“馮琰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