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上:移宮
錢若水自然事情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擺平,她怕隻怕這些太妃們太順從,掀不起大的風浪,後宮太安生。有蕭雲卿起了這樣一個頭,又有高敏推波助瀾,這把火燒得越旺才是好的。這是給天下一個警醒,她錢若水回來了,而且是太後之尊,她有這樣的權力和尊榮,誰也別想再從她身上討到半點的便宜。
還是那句話,皇後隨時都能換,太後想換卻不能。
這一夜,皇宮燈火不滅,錢若水卻睡得極是安穩,絲毫不理會含元殿外的嘈雜。
等她一覺醒來,以蕭雲卿為首的一眾太妃們已經等在宮外,一個個衣著華麗,妝容精致,環佩鈴當,步搖金釵奢華非常,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當朝天子,妃子們個個爭得在她跟前露臉,以求雨露均沾。
錢若水從她麵前跟前從容地走過去,全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對於她的視而不見,蕭雲卿憤憤然地厲聲喝道:“站住!”
錢若水聽是聽到了,腳步卻不變,從容不迫地與她錯身而過,沒有因為她的喝斥而有所減緩。
“錢氏,你站住!”蕭雲卿又大喝一聲。
這一回,錢若水聽到了,邁前的腳步往回一收,退至蕭雲卿麵前,微微勾唇,“秋蟬,掌嘴。”
蕭雲卿還來不及再度開口,已經被兩名宮人一左一右架住,秋蟬高舉的手掌飛快地在她臉上扇了兩下,聲音清脆,如同落在到場每一個人的臉上。
緊接著,秋蟬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在錢若水喊停之前,懲罰不會結束。高敏見形勢不對,立刻轉身要跑。誰知,一轉身,謝洲如山一般擋住了她的去路。她叉腰要發作,可耳光聲響亮,她若是不明白自己的處境,也就白在宮中呆了這麽久。
“好了。”錢若水扶了扶發髻,“打幾下便是,太耽誤時間了,哀家還要去陪皇上用早膳,讓皇上等太久就不好了。”
蕭雲卿目光死死地盯著她,“你……”
“蕭太妃,你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身份。”錢若水遺憾地搖頭,“哀家是太後,而你隻是太妃,這就是差別。你方才對哀家不敬,哀家不過就是殺雞儆猴……”她淡淡地掃過殿前的眾位太妃,“枉費你在宮裏這麽些年,還是一點都不長進,自恃過高的毛病到現在都還沒有改掉,真以為自己有本事跟哀家鬥嗎?”
“以前你是厲王正妃,哀家奈何不了你,可你幾時在哀家身上討到便宜,不過就是將男人往哀家這邊推罷了。上皇登基後,哀家離了宮,你本是有機會確立中宮之位,可上皇為了哀家虛懸後位,哀家給了你三年,你卻連上皇的身都沒有近過。”彤史上都有記錄,蕭雲卿也真是活得夠窩囊的,明明得不到男人的寵愛,卻還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可以淩駕於她之上,“哀家真是替你臊得慌,你是在上皇身邊時間最長的人,沒有子嗣不是你的錯,可得不到上皇的疼惜就是你自己造成的。當然,現下不是爭寵的時候,也沒有這個必要,都是太字輩的人,隻可惜哀家有兒子,還是當今聖上,而你什麽都不是。給你在宮裏留一個棲身之地,就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敢對哀家出言不敬。”
其實錢若水想說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蕭朗元就是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自恃學富五車,就恃才傲物,以為旁人都是傻子。
可普天之下,有才學者多如牛毛,能位極人臣的隻有那麽幾位,而在那幾位之中,隻有少數的幾個能名留青史。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人人都是聰明的,可也要用對地方。
左右宮人把手一鬆,蕭雲卿跌倒在地,她的宮人也不敢去扶,怯怯地看著錢若水。錢若水輕嗤一聲,拂袖而去。
平安繼位之後,便搬進了勤政殿,每日太傅進宮講學之前,他都會獨自練習武藝,瞞著眾人偷偷地練習。
錢若水來得早,不叫人通傳,便撞見了舉著木劍在寢宮大汗淋漓的平安。
平安見了她,眼珠子轉了兩圈,似乎還未回過神來,等到錢若水眯著臉笑開,他才扔了木劍,朝她飛奔過來。
可在走到錢若水麵前時,他已經恢複如常的神色,冷靜而自持地躬身行禮,“兒臣參見母後,母後一路辛勞,請恕兒臣未能遠迎。”
錢若水扶住他的手臂,掏出一手帕子拭去他額上的汗珠,“太皇太後不讓你練武?”
平安道:“皇祖母說隻要讀好書就夠了,不要像父皇一樣。”
“往後你想怎麽練就怎麽練,誰要是敢管你,你就告訴母後,母後替你收拾他。”她的兒子,她自己教,誰要是敢誤導他,她一直跟她死磕到底。
平安揚起小臉,“母後不會再走了嗎?”
“你不願意?”
“父皇呢?”
錢若水頓了一下,“你父皇過幾日便到。”
平安自己換了一套幹爽的衣裳,推開寢宮的門,宮人才敢上前。平安素來有自己的主張,在東宮時,宮人們就不敢隨便幹涉他的行動,登基之後,雖說太皇太後有交代,可誰都知道這才是天子,太皇太後就算得一時之勢,可年紀擺在那裏,遲早要還政於平安。該奉承誰,宮人們心裏有數。
平安梳洗更衣,與錢若水一同用膳。
他的膳食也是極簡單,白粥一碗,小菜四碟,羊肉包子一屜。這是他自己安排的,他一個孩子能吃多少,沒有必要講究那些帝王排場,平白浪費了食材。
平安的節儉反倒顯出太妃們的奢侈,一個個花枝招展,金光響響,想必太皇太後得了這些人家族的支持,不得不善待她們,也是因此才會增加賦稅。錢若水對此不予置評,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是自己的選擇,不代表平安生活簡儉,就要求所有人都跟他一樣,至少錢若水自己的生活就是極鋪張的。
“母後給你添了一個妹妹。”這件事還是要先跟平安提,家裏多了一口人,是一件喜事。
平安正拈了帕子擦嘴,聞言微微一怔,想了半晌,才道:“跟陳家那個小鬼頭一樣嗎?”
“不一樣。”錢若水哭笑不得,陳豫照家的閨女極是鬼怪,常常捉弄平安,平安對她是敬而遠之,“她是你妹妹,你以後要保護妹妹。”
平安點了點頭,“那平安以後就是兄長了。”
“沒錯,就是兄長。”
“長兄如父,這一點平安還是知道的。”
錢若水腦海中閃現杜恪辰娃不離手的畫麵,渾身一顫,“長兄就是長兄,不必如父。”
再來一個和杜恪辰一樣寵孩子的兄長,她在家裏就沒有地位了。
“妹妹與父皇一處嗎?”平安又問。
錢若水答是,“過幾日便能見到了。妹妹的小名叫如意,與你倒是相似。”
平安沒再問,“我吃好了,簡太傅想必也快到了,請容兒臣先行告退,午膳再陪母後。”
錢若水展顏淺笑,“去吧,代母後問候簡太傅。”
平安並沒有代她問候簡颯,倒是簡颯直接過來請見。近一年沒見,簡颯身上那股儒雅之氣仍是沒變,多了幾分幹練與凝重,讓錢若水想到了四個字——股肱之臣。
“聽聞太後一回宮就十分忙碌。”簡颯行過禮之後,開門見山,沒有與她寒暄客套的意思。
錢若水笑,“太傅的消息很靈通。”
“不瞞太後,宜和駙馬有一位姨表妹的嫡女也在宮中,出身寧國公府。昨夜就讓人遞了消息出去,寧國公府已經炸開了鍋,臣不幸也被請去商量,一夜未眠。”簡颯說出他的無奈,不是他想知道,而是被告知,還鬧了一夜。
“那你覺得哀家此舉是否有失妥當?”
簡颯道:“並無不妥,有祖宗規矩在,有章可徇。可也不外乎人情,都是花季少女,若真是出家為尼,這輩子也就隻有青燈苦佛,任誰都接受不了。”
錢若水冷笑,“世家當初把女兒送進宮,為求的不過是權勢與富貴,但這二者都是有風險的,得不到就是冷宮淒苦。如今她們不必經過這一遭,有了太妃的殊榮,即便是出了家,哀家也不會苛刻她們,太妃該有的規製,一樣都不會少了她們。若是安份一些的,一輩子無風無浪也就過去了,沒有什麽不好的。”
“娘娘不是她們,自然不懂她們的苦。有些人,進宮不是她們所願,得不到寵愛也就罷了,不必強顏歡笑,如今又要讓她們移宮,就再也看不到未來。”
“那依太傅的意思,哀家還要準她們改嫁不成?”錢若水大笑,“哀家要是敢下旨,她們敢接嗎?”
“臣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希望太後能和緩一些,不必急於一時。”簡颯其實是想說,一回來就鬧得雞飛狗跳,也不事先通通氣,倒叫他不知如何應對。
錢若水利落地回道:“那好,等冬月祭天之後再移宮,不必急於一時。”
簡颯哭笑不得,又道:“既然如此,不知太後為她們選好寺廟也沒有,她們都是太妃之身,豈能和一般僧尼一處清修。”
錢若水聞言狡黠地笑了起來,“哀家倒是忘了這回事,不如太傅替哀家跑一趟,把這太妃們的娘家人都叫進宮來,哀家有事和他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