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太後有陰謀
當錢若水知道這個人就是柳素的時候,眼神凝滿殺意,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以慰四娘在天之靈。她的臉色如寒霜冰封,冷冷地看著他。還未等她發作,杜恪辰已經帶她離開畫舫,上了早已停在河中的另一艘船,揚長而去。
“那人就是柳素?”錢若水恢複清明,語氣放得極淡,卻仍是禁不住地顫抖。她對柳家本沒有那般深切的恨意,可看到庶妹死後,柳素依舊風流快活,這般狼心狗肺,視旁人的性命如草芥的畜生,她就算是一刀剮了他,也沒有什麽好心慈手軟的。
杜恪辰頷首,從隨侍宮人的手裏接過一件披風蓋在她身上,“不值得你這般生氣。”
他看見她眼中的殺意,知道她向來是一個雷厲風行之人,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怕她一氣之下做出無可挽回之事,便把她帶了出去,遠離那個柳素。
可落在錢若水的眼中,卻是另一番的境況。她已在杜恪辰跟前說出與柳家不共戴天的話,更是對這個柳素深惡痛絕,言明必要讓他血債血償。今日見到柳素,她也不會當場就取他性命,畢竟她如今是皇後,想要殺人也得尋個正常的由頭,依大魏的律法行事,斷然不會公然索命。但杜恪辰當即把她帶走,怕的不就是她袖中的匕首。
“殺人者償命,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是了,她曾在他麵前殺過人。
她一刀結束了杜恪凡的性命,讓他奪位成功。
她是一個下手狠決之人,快意恩仇。
見她不語,杜恪辰又道:“你是皇後之尊,想要治他的罪,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急於一時。你該當明白,你是朕的妻,再也不能做出割喉取命這樣的事情。”
這些事自然有龐統和隱於暗處的王讚為她去做,她回來之後,王讚仍是她的暗衛,隻是經過洛陽的兵變,王讚變得謹慎小心,不再現身相見。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手段凶殘?”
杜恪辰去握她微涼的手,“朕與你並無不同,萬軍之中刀劍無眼,於我手中的人命沒有上萬也是過千,且朕是軍中主帥,每一場戰役的死傷都該算在朕的頭上。朕這一生,已是殺孽太重。你想要何人的性命,隻管跟朕說一聲,朕必會辦得妥妥當當,無須你親自動手。”
“那好,我現下就要柳素的命。立刻,馬上。”錢若水指著那艘遠去的畫舫,目光陰沉。
江麵映入璀璨燈火,耀眼奪目。
“要他的命還不容易嗎?”杜恪辰知道這件事絕無可能善了,“回去之後,尋他個錯處,便能治他的罪。”
“回去之後?”錢若水知道自己這般較真是有些過了,可她還是有些失望地垂了手,“他是柳家的人,有什麽樣的錯處能讓他以命相抵?就算是能,太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你還能下得了手?如今的陛下可是孝子呢!”
語氣中的嘲諷之意毫不掩飾。
“算了,原是我太過了,想著自家妹子平白無故丟了性命,自己卻為了皇後的賢良淑德而瞻前顧後,沒得為她年輕而鮮活的生命祭奠。”錢若水望著江麵發呆,“果然是身處於廟堂之高,卻不能盡如人意。”
杜恪辰眸光一黯,“皇後這是在怪朕?”
“我不怪你,隻怪我自己。”怪她愛上的人是這個天下的至尊,而她唯有放棄一些堅持,才能兩廂權宜。
璀璨的江麵倏地閃過一道紅火,隻得陣陣嘈雜從遠去的畫舫傳來。抬眼望去,方才那艘畫舫已被大火吞沒,舫上有人裹著一身火光跳進秦淮河中。
因畫舫已行至江中,想要施救也是不可能了,岸上巡查的宿衛牙門二軍隻能望江而興歎,身披銀甲的羽林衛也是愛莫能助,望著那一處畫舫被燒成了灰燼。
可柳素卻是不命該絕。
他與心雨在甲板上卿卿我我,是被大火最後吞噬的地方,才能得以順利逃脫,留下一條性命,可那俊秀的模樣是被毀得一幹二淨了。
關於太祖之怒的傳言愈演愈烈,加之柳素醒後脫口說出在畫舫見到私下出宮的當今陛下和皇後,更讓傳言有了幾分言之鑿鑿。
今上和皇後因何出宮,無人去細究。隻是帝後出現在畫舫,就難免讓人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想法。男子流連青樓是再正常不過的,世家子弟挾妓出遊被視為風雅之事,可皇後出去了畫舫,這就是行止不端。於是三千太學生又有了借口對錢若水口誅筆伐,在封後大典即將到來之前,言辭激烈,甚至煽動了一些朝臣,意圖罷朝,以要挾杜恪辰取消封後。
而煽動這些朝臣的傳言中,又有一則小道消息不脛而走。當日柳素因火患而斷然跳江,容貌盡毀,這隻是對外的一個說辭。而實際上,他的後背還中了一刀,據說所言,當日的歹人說是奉皇後之命要殺他,幸虧他跳江逃走,才保住性命。
這話看著疑點重重,但柳素已經是個廢人了,柳家斷不可能拿自家子弟的性命布這樣大的一個局。
若說傳言是柳家在背後主使,那搭上自家的性命,這般置之死地而後生之舉,不免讓錢若水心生敬佩,對柳太後的警惕也就更加深了一分。
為了把她拉下後座,柳家賠上一個如花的少年朗,這個代價也太大了。
可還沒等錢若水弄清這當中的陰謀,柳太後已經找上門。
自錢若水回宮後,還沒有與柳太後正麵交過鋒,唯一的一次探病都被她拒之門外,在冰天雪地中站了數個時辰。大抵她與柳太後的矛盾都是以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處理,她是受罰的一方,而柳太後永遠高高在上,不屑於屈尊遷就。
而這一次,柳太後竟主動上門,到了她的含元殿來,而且是在封後大典的前一日,她正處於異常忙碌的時期。
皇後的翟衣已經做好。這一次,柳解言沒有托三阻四,而是在管易的監督之下三日之內便趕製了新的翟衣,依錢若水的意思,不必繁複,隻需要合乎規製便好。可還是被人詬病了一番,依舊覺得錢若水奢靡鋪張,不堪為命婦表率,以風不可助長,即便是聽說立後大典的一應花銷全由皇後一人承擔,也是對她頗有微辭,認為皇後也有私產是一件極不規矩的事情。橫豎不管錢若水怎麽做,都會被諸多指責。錢若水索性也不理會,隻等著立後大典一過再發作。
她正試裝的當會,柳太後進來了,身後浩浩蕩蕩著跟著她素馨宮的宮人,氣勢洶洶。
錢若水看著像是要打群架的架式,當即噗嗤一笑。
落在柳太後的眼中,卻有輕蔑之意,當即大喝一聲,“見了哀家,你緣何不跪?”
錢若水原以為這些年,柳太後會有長進,可除了罰站就是罰跪,多少年也是這般。真不知她當年是如何在宮鬥中幸存下來的,先帝把人寵得無法無天,卻沒有人對她下手。不過一想到沈太後的手段,她也是深深地歎息。
“太後恕罪,妾身正在試裝,不能行大禮。”從進厲王府開始,錢若水一直稱呼她為“太妃”,而今卻還是“太後”,不曾隨杜恪辰喊過她一聲“母妃”或是“母後”,可見其疏離與敵視。
柳太後大怒,“你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裏,來人,給哀家掌嘴。”
錢若水不為所動地望著她身後的宮人,“太後此番前來,是來生事的?既然太後沒有把妾身當成皇後看待,那麽本宮也沒有必要守著長幼之分。想掌本宮的嘴,也得看看你們還有沒有命在!”
“錢氏,你放肆。”柳太後就是來尋她的晦氣,自家侄孫被她毀了容貌,差點就死在秦淮河中,這口氣她焉能咽下。
錢若水不得不提醒她,“這裏是含元殿。”
她的意思很明白,這是她的地方,柳太後想在她的地方挑事,明擺的就是不想要這份婆媳和諧。雖然這份和諧早就不存在。
“哀家就是不能讓你活著走出含元殿,什麽封後大典,一個沒能出現的皇後,這大典就隻能作罷。”柳太後話音剛落,含元殿的殿門被重重的關上,連錢若水身側之人也紛紛退後,一副聽候差遣的忠心耿耿。“這後宮是哀家說了算。”
錢若水還是低估了柳太後,她在宮裏沒有根基,這些宮人都是先前留下的,還有幾名是由勤政殿那邊調撥過來,原是杜恪辰用得襯手之人,她也就沒有再多細查底細。可柳太後經營了三年,明麵上看著並不管事,可人是蕭雲卿調教出來的,自然也能為柳太後所有。
“皇上若是來了,便說錢氏為了明日的大典早早地歇下,不見任何人。”柳太後讓柳嬤嬤吩咐下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皇上進含元殿,隻要守到明日吉時過去,她就再也成為了皇後。”
錢若水一旦缺席封後大典,自有三千太學生和滿朝文武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