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立她為後。
錢若水從原路返回宮中,適逢杜恪辰從宣政殿出來,她因換了內侍的衣裳不方便出現,便隱在牆角不出。這時,一名宮裝女子拾階而上,緩步前行,跪倒在杜恪辰麵前。
那身影窈窕,嫋娜玲瓏,連同為女子的錢若水尚且移不開雙目,更何況是杜恪辰這般正值壯年的男子。
錢若水掩飾不住眼底的涼薄,冷笑出聲,她不在的這些年,到底有多少絕色女子在這深宮之中出現,而他真的如他所說,不屑一顧嗎?
正在思忖之間,杜恪辰扶起那名女子,目光溫柔。那女子順勢撲在他懷中,杜恪辰並沒有推開她,而是與她一同步下台階,朝另一個方向行去,身後儀仗快步緊跟,不消須臾已不見蹤影。
錢若水從牆角默默走出,目不斜視,朝她入住的宮殿走去。
她被安置在含元殿,而非她之前住過的和風閣。依本朝慣例,含元殿是皇後的寢宮,位於勤政殿之後,便於帝後相處,培養感情。這是杜恪辰的意思,可卻受到柳太後及太常寺和禮部的強烈反對。柳太後根本就不予理睬,連調撥宮人都沒有,隻有之前數名守殿的宮人,杜恪辰把太極和勤政二殿的宮人調過去,以示對柳太後此舉的抗議。可柳太後根本就沒把他的抗議放在眼裏,依舊對錢若水進行打壓,從日常瑣碎的小事開始,無一處能讓錢若水順心。
既來之,則安之。
她早就做好準備,重入後宮,必然不會是一帆風順。和數年前她隻身前往涼州一樣,孤身奮戰。
走到含元殿門前,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似乎是起了爭執。錢若水快步進去,看到一群宮人正欲把平安帶走,氣勢洶洶,接連推倒含元殿的宮人。
平安向來安靜,被左右拉扯吃痛,也不曾叫喊出聲,隻是睜著無辜的雙眼,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麵,平靜而淡然。
“這是做什麽?”錢若水認得那帶頭的宮人,是柳太後宮裏的人,也就是老熟人柳嬤嬤。
柳嬤嬤傷病纏身,可回了京城反倒神采奕奕,頤指氣使,見了她也不行禮,微抬下頜看著她,“奉太後懿旨,帶這孩子去見她。”
錢若水冷哼,“你是誰?見了我也不行禮,開口就拿太後壓我,還說這孩子,這孩子是誰,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你……”柳嬤嬤早就見識過錢若水的難纏,可到了宮裏,她尚無品級,自然就無須對她客氣,“你又是誰?我可是素馨宮的掌事……”
話還沒有說完,錢若水已經抬手,一巴掌扇了過去,“你對誰說話呢!我什麽我,你難道不懂得尊卑嗎?素馨宮的掌事又如何?抬頭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還沒有你撒野的份!把平安放下,給我滾出去。”
“錢若水,你一個沒有品階的棄婦,竟然敢……”
錢若水又舉起手,柳嬤嬤縮頭捂臉,“你已經不是陛下的後宮,你已為人婦,沒有資格再入後宮。”
突然,一直很安靜的平安衝上去,抬腿就給了柳嬤嬤一腳,“不許你說我娘。”
錢若水抱住他,“平安乖,娘會整治她的,別跟這種人動氣。”
平安不悅地噘起唇,“我要告訴爹爹,不對,是父皇。爹爹說了,回了宮裏就要叫父皇,否則會被人詬病的。”
錢若水輕拍他的腦袋,“平安最乖了,你且站在一邊,娘自有計較。”
柳嬤嬤怕她又動手,慌忙往後退了五步,“你想做什麽?這宮裏是太後做主。”
錢若水掄起衣袖,“我隻是想告訴你,這裏是含元殿,要耍橫回你的素馨宮,你要是再敢踏進這裏半步,我就讓你橫著出去。”
柳嬤嬤灰溜溜地跑了,眼底憤憤難平。想她今日是何等身份,卻還要看錢若水的臉色行事,真是氣煞人也。回了素馨宮,柳嬤嬤添油加醋,把錢若水狠狠地數落一通,太後本就對錢若水反感,如今更是恨之入骨。
“去,把皇帝給哀家請來。”
杜恪辰來的時候,太後仍未氣消,一臉憤懣難平,“既然平安是你的孩子,那就該由哀家撫養。哀家今日派人去含元殿要人,被趕了出來。你去下旨,讓她交出平安。”
他淡淡地笑起,“母後此言,恕兒臣難以從命。”
“你說什麽?難不成你還想娶她不成?她已是再嫁,不再是你的側妃,更沒有道理入主含元殿。”
“兒臣沒說要娶她,她早就是兒臣的妻子,她也不是什麽側妃,而會是兒臣的皇後。平安理應由她撫養,母後身體虛弱,還是好好休養為好,不可操勞過度。”杜恪辰從不曾讓錢若水受過委屈,以前不會,現下不會,以後也不會。
“哀家不會同意你立她為後。”
“朕不需要母後的同意,朕已經著門下中書擬旨,立她為後。”杜恪辰態度強硬,不容置喙。
柳太後氣得臉色煞白,“皇帝,你不要忘了,這些年她是怎麽對你的!而且,你莫要忘了先祖遺訓,雲氏女子不入後宮,更妄想為後。”
“不勞母後費心,兒臣自有主張。”杜恪辰撩袍行禮,“母後若是沒有什麽事,兒臣先行告退了。”
說完,不容柳太後同意,他已經轉身出了素馨宮。
柳太後掃落案上茶杯,“去把蕭賢妃請來。”
日落西山,夕陽墜在天邊。
含元殿內異常安靜,如入無人之境。隻有寥寥數名宮人立在殿門外,恭敬肅穆。杜恪辰抬手阻止他們通報,悄然入了殿中。
錢若水與平安各執書卷分列美人榻的兩端,小人坐得周正,大的卻是慵懶斜倚,逍遙自在。
“娘親,我們在這不受歡迎嗎?”小人的眼睛賊溜溜地飄到錢若水身上,“為何那個嬤嬤那麽壞?”
錢若水想了一下,回答道:“因為平安是你父皇唯一的孩子,他們自然不想讓你擁有太多的權利。”
“那個太後是祖母嗎?”平安又問。
錢若水點頭。
“祖母不都是疼愛孫兒的嗎?她為何要為難平安?”
“這種疼愛是屬於普通人家,而皇宮這個地方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疼愛,都隻是為了相互的利益而做一些事情。”錢若水並不想用一種粉飾的太平來安慰平安,他以後會麵對更多的醜陋,她無須隱瞞,恨不得讓平安早些長大,盡早適應這種爾虞我詐的生活。
“那父皇對平安呢?”
“平安是你父皇的唯一。”
平安小臉糾成一團,“萬一以後還會有別的孩子呢?”
“平安就隻能靠自己了……”
杜恪辰輕咳一聲,負手緩步出現,“平安。”
平安眸光一動,咕咚下地,跪在地上行禮,“平安見過父皇。”
杜恪辰一怔,抬起與錢若水四目相視,良久,他深深歎息,“快起來。”
“謝父皇。”平安撩袍而起,默默退在一側。
“平安,你先去看書,回頭父皇可是要考校功課的。”杜恪辰支開平安,平安不放心地看著母親。
錢若水點頭首肯後,他才敢離開。
“你就是這麽教平安的?”杜恪辰臉色陰沉,“他還那麽小!”
錢若水不以為然,“正平安還小,就不能放鬆警惕。他是宮裏唯一的皇子,多少雙眼睛看著他,他不能太於天真,相信人性本善,他必須直麵最殘忍的現實,才能成為國之儲君。”
“你想讓他當儲君?”這是杜恪辰第一次與錢若水談到這個問題。
“為何不呢?”錢若水坐起,“我的兒子自然要君臨天下,為何我要拱手讓人。”
“既然你都決定了,朕也就沒有異議。隻是你不能再這麽教平安,會把他教壞的!”
“不這麽教,那要怎麽教?”錢若水反問:“我是該教給太後撫養,還是讓後宮那些虎視眈眈的嬪妃把平安害死?”
“你怎麽能判斷她們都會對平安不利。”
錢若水想起勤政殿前的一幕,“這叫防患於未然。後宮佳麗三千,人人都想投懷送抱,難保哪一天誰會誕下另一個子嗣。到那時,你可還會記得平安?”
杜恪辰氣結,“你這叫什麽話!真以為朕是那種來者不拒之人嗎?”
“這三年來,你的後宮人數隻增不減,不就是最好的說明嗎?”
“那是為了平衡各方勢力,你以為朕想納這麽多的後宮嗎?”
“不納也納了,說什麽都是白搭。”錢若水睨他,“況且,你對此十分享受的樣子。”
“你……”
“別忙著否認。”錢若水截住他的話,“方才在勤政殿外,我都看到了。”
“你都看到什麽了?”杜恪辰說完之後,自己愣了一下,“你是說……”
錢若水聳肩,“我不知道那人是誰,可這後宮之中並不缺乏這樣之人,今日是勤政殿,明日就是你的寢宮,之後就是你的臥榻。後宮是女人的戰場,她們會無所不用極其地爬上你的床。之前是沒人有機會誕下子嗣,如今卻不一樣了,因為平安的存在,她們都感覺到了危機感。”
“你要朕怎麽做?”
“很簡單,我要後位,平安為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