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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倘若朕說沒有,你信嗎?

  重聚的喜悅纏綿被一場謀逆衝淡,平安的下落不明,更是雪上加霜。錢若水不會因為平安落在夏辭西的手中,而感到欣慰慶幸,這是一場對天子的挑釁,有可能血流成河,造成大魏政局的不穩。她不明白夏辭西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全然沒有征兆,讓她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錢若水問過秦仲卿,可夏辭西這些年來都在京城,他根本無從得知夏辭西的心態。她不敢問杜恪辰,她相信他手中絕對握有夏辭西謀反的證據,才會在他離開洛陽之時,派蕭長信和褚傳良聯合護送。因為夏辭西是她的兄長,也是雲家的傳承者,更是她不惜離開杜恪辰,都要保他為雲氏洗脫罪名。


  如今,夏辭西謀逆,雖然杜恪辰什麽都沒有說,但她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若不是她的離開,杜恪辰不對放任夏辭西結黨營私,對他委以重任,因此助長夏辭西的氣焰,讓他以為自己有了與杜恪辰抗爭的資格。對如今的大魏,他並不是不可取代的重臣。倘若他支持成王登上帝位,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要恢複雲氏的名聲再容易不過。


  可錢若水不會坐視他謀逆成功,那麽她就成了千古罪人。


  “秦叔,請家法。”子時剛過,錢若水一襲素白出現在廳堂,堂內燈火通明,無人出聲,看到她走進來,紛紛側目,複又低下頭去,繼續保持沉默。


  “各位都有高堂兒孫,血脈相連,而我隻有平安。該說的,我都說了,也不想再重複。”錢若水翻開商鋪的名冊,“你們想按順序來,還是抽簽抓個閹?”


  “家主,我覺得這麽做不合適。”有個老者顫巍巍地走出來,“這麽做會失了人心。”


  “人心?”錢若水勾起涼薄的笑意,“讓您拿您親生兒子的性命來籠絡人心,你願意嗎?我寧願失盡人心,也要保我兒子安然無恙。”


  錢若水擲地有聲,不容置喙。


  “可是……”又有人出來反對。


  錢若水連給他開口的機會都沒有,“那就你了。”


  那人是個四個開外的中年男子,被她點名叫到,臉色驟白,“我……”


  “我如今是雲家家主,而夏辭西目前尚無子嗣,而平安是目前雲氏下一代的傳承者。有人要危及他的性命,就是對雲家有不軌之心。”


  錢若水揚起手,“秦叔,執行家法。”


  秦仲卿老淚縱橫,“大小姐,是雲家對不起你,可……”


  “你不執行也沒關係,我自己來。”錢若水抽出匕首,“雲家家法,凡是背離家主者,剜其雙目,斷其雙腿,拔其舌。全部都來一遍太痛苦,你們可以任選其中一樣。”


  掌櫃們跪地求饒,一片哀嚎之聲響起,於午夜中傳遞著一股莫名的悲涼。


  杜恪辰不敢出麵,這是雲氏的事情,他沒有權利替她解決這些事情,更何況牽連的是平安,大魏的皇子,他沒有出手斬殺所有相關人員,已經是對雲家最大的寬容。


  “不讓我動手,也是有辦法的。”錢若水說:“隻要你們把何風的藏身之所說出來,就能安然無恙,彼此皆大歡喜。”


  秦仲卿搖頭長歎,他知道他沒有辦法阻止錢若水了。


  她高舉匕首,寒光凜凜,殺氣畢露。


  “慢著。”何風踏雪而來,裹著一身寒意進入堂內,布防在四周的侍衛一湧而上,把他團團圍住,“大小姐,我來了。”


  平安伏在他的肩上,已沉沉睡去。龐統眼疾手快,迅速從他手中奪過平安,退至侍衛圈之外,交給杜恪辰。杜恪辰大略檢查了一下,確認平安沒有任何損傷,對錢若水微微點頭。


  堂內的掌櫃們紛紛跌坐在地上,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錢若水把匕首抵在他的胸口,“方才你都聽到了,自己選一個。”


  何風麵色如常,“隨大小姐高興。”


  “你可知我若不處置你,你死罪難逃。平安是什麽身份,你心知肚明,為何要冒此風險?”錢若水低聲質問。


  何風閉上眼睛,“這是雲氏族人的宿命,隻為了求一線生機。”


  “生機?”錢若水大笑,“荒唐,謀逆也叫生機嗎?若他是昏君倒也罷了,他雖稱不上明君,但平定天下,威名遠播,成為一代明君指日可待。夏辭西做出這等糊塗事,你怎麽也不勸著,竟然還成了幫手!”


  “他是大當家的。”這是唯一的理由,何風沒有選擇的餘地,“而你終是他的妻,你沒有義務為雲氏承擔一切。”


  “說得輕巧!我爹這一輩子都在為雲氏奔走,我當初一再讓他奪位的理由也是為了家族,他好不容易做上帝位,也已經答應了兄長,兄長為何……”


  “你真的以為他會答應?”何風問她:“他若是真的答應,為何要讓夏辭西回京?”


  錢若水累了,不想再去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龐統,把何風帶下去,等抓到夏辭西一起發落。”


  不是真心殘忍,而是沒有辦法。這樣辦法能最快逼出何風,何風在商社必然還留有他的眼線,她的這一番行徑一定會傳到他的耳中。他絕計不會因為自己之過,而連累雲氏的各大掌櫃,而致他們終身殘疾。


  何風真的出現了,平安也安然歸來,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各大掌櫃陸續被夥計接走,商社恢複平靜,秦仲卿自覺沒臉麵對錢若水和平安,也悄無聲息地出了商社。


  “剩下的事,交給朕來辦。”杜恪辰輕撫她倦意叢生的臉龐,“你陪著平安。”


  她搖頭,“讓我去見兄長。”


  “沒有用,這件事他已經謀劃了半年之久,且部署周密。”杜恪辰不得不據實相告。


  她擰了眉看他,“你明明知道……”


  “朕以為他沒有這個膽量,但還是小看他了。”杜恪辰也不得不承認,他一直認為夏辭西的謀劃隻不過是紙上談兵,並不會付諸實施。可不知這趟出行,卻給了他機會。


  “你故意引他出手?”錢若水胸口起伏,心緒難平。杜恪辰已經知道夏辭西有不臣之心,卻把機會送到他麵前,讓他以為能夠謀反成功,也就是說,杜恪辰已有殺他之心。否則,他應該把夏辭西謀逆的種子掐死在萌芽狀態,而不是讓星星之火燎原,釀成熊熊大火,最後隻能是引火燒身。


  杜恪辰說:“朕沒想到,他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這當中必有原因!”


  “你隻需回答我,你是不是故意引他出手的?”錢若水不容他轉移話題。


  “倘若朕說沒有,你信嗎?”


  錢若水深深吸氣,經過萬千磨難,他們之間已經經不起半點猜忌,久別重聚已是艱難,若是再因此生了嫌隙,對彼此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夏辭西啊夏辭西,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信。”錢若水還是歸於本心,不願再橫生事端。


  可良久之後的答複,卻令杜恪辰的心情跌至穀底,鬱鬱難平。可肩頭的平安是他此時最好的慰藉,有了平安,就是他最強有力的支撐。


  京城,錢府。


  錢忠英從管易的口中得到夏辭西謀逆大事,大感震驚。他並不知道夏辭西還有這等手腕,敢調集杜恪辰親手打造的鎮西軍為他所為。他對此深感失望,身為如今的世家之首,他並不覺得夏辭西這麽做是明智的。何為世家?就是依附於皇權之上,才是世家的生存法則,他從未想過脫離皇權,或者是另立新帝,以維護家門的榮光。當然,除非錢氏一門受到打壓,無法在朝堂上立足,錢忠英才會出此下策。但此舉的風險極大,不是一等一的世族聯合數家大族,並不一定能完成政權的更迭。


  是以,從一個權臣的角度而言,利用手中的權勢對君上施壓,讓自己變成無法替代的勢力,才是成事的關鍵。他也正朝著這個方向而努力著,他的門生已遍布朝野,又有兩家世族的聯姻。下一步,他還有兩個庶女也相繼成年,可以談婚論嫁,也可爭取不少的支持。


  可夏辭西如此沉不住氣,和他的性情大相徑庭,委實叫人費解。


  管易的意思很明確,要錢忠英告病在家,暫停一切職務。這也是無可厚非的,畢竟錢忠英與夏辭西過往甚密,他二人被視為同黨。不管錢忠英如此撇清,都很難說明他並不知道夏辭西的計劃。


  “要老夫告病也不是難事。”錢忠英深知此時避嫌最重要,他也斷沒有為了雲氏而不顧錢家的道理,一門之興亡牽扯太多,他不能因小而失大。“賢侄可否讓老夫把夏辭西的一家老小接過來。”


  “錢大人,這是謀逆的大罪,夏大人的家眷豈能無事。”


  “辭西離京前,托老夫照顧遙遙肚子裏的孩子,老夫不能失信於他。既然賢侄不能成全老夫,那麽請你一定不要讓遙遙知道這件事。”錢忠英是老狐狸,知道如何讓管易就範。


  “你是說遙遙?”管易說:“倘若大人信得過管某,管某就把遙遙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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