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沈軻沒死?
杜恪辰不覺得有什麽可笑的,他早該有準備,這個江山他遲到是會要回來的。
“你不是想要遺詔嗎?本王給你送來了。”杜恪辰把手伸進懷中,觸手可及的卻是濕潤的血氣,他把手伸出來,“看清楚了嗎?本王為大魏揮灑熱血,而你做了什麽你心中清楚。”
“杜恪辰,你有必要把自己說得如此高尚嗎?大魏今日的光景是誰的錯?是你十多年南征北戰的惡果,你若不是為了你的戰績,何致於把大魏的國力掏空,而你如今卻把這個責任推到朕的頭上,以此成為你奪位的借口。亂臣賊子始終都是亂臣賊子。”
杜恪辰收了刀,命王讚把今上綁起來,拉到勤政殿外。
已是天明時分,可天卻陰得嚇人,不見旭日初升,光芒萬丈。
杜恪凡披頭散發,全然沒有王者威儀,周身氣度,他被撲倒在地,動彈不得,唯有一張嘴仍就吐出最陰毒的話語,“你的皇後已經是朕的皇後,當年是朕先占有了她,生米煮成熟飯,讓她不得不跟了朕。可是你仔細想想,以祁豔的身手,若非她心甘情願,朕怎麽近得了她的身?她完全可以跟你征戰四野,而不必拘於閨中苦苦守候。究其原因,不過是她對你沒有信心罷了,而祁家要的就是這個後位而已。當你立下赫赫戰功,最恨你的人不是朕,而是齊國公。他數十年來統領大魏軍權,一統天下兵馬,卻因為你的橫空出世,而不得不退居其次,甚至被先帝冷落,落得隻能為你清掃戰場的地步。他怎麽還會把孫女嫁給你呢?”
杜恪凡仰天長笑,“朕告訴你,不要再天真了,沒有人以為愛就要一生相守,權利才是這個世上最牢靠的東西。祁豔她貴為皇後,她能一手撐天,朕也能給她想要的一切。而你隻能守著西北邊陲,無人相問。她或許是愛你的,但是她更需要的東西是權勢,是地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可是朕就是愛她,天真地愛著她,給她想要的一切,為她弑父奪位……對了,你不知道,先帝是朕殺的。”
杜恪辰握刀的手顫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柳太妃也是知道的,可她不敢說出實情,因為先帝死在她的懷裏,隻要她敢站出來,朕就會把一切責任都推到她身上。朕喂她蠱毒,警告她要緘默,不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你。很顯然,她一直信守承諾。你的母妃太懦弱了,沒有先帝的庇佑,她隻能忍辱偷生,沒有勇氣與朕抗衡。她一心想除掉錢若水的原因,不是因為她生得像祁豔,而是因為她害怕錢若水帶來的改變。朕真的很後悔,把錢若水送到涼州,她不過就是一個世家嫡女,卻有如此大的魔力,能讓你為了她悍然西出。可是有什麽用呢?她根本就不愛你,她要保住的隻有錢家,這就是世家女的悲哀,和祁豔是一樣的,為了家族的利益,她們什麽都可以犧牲。”
杜恪凡大笑不已,“隻有你才會把她當成心肝寶貝,以為她單純善良。可你該明白,你這趟京城之行,完全是因為她的堅持。在此之前的數年,你根本就不會回京,若不是錢忠英裝病,她心急如焚,又怎麽會回來呢?你想想,錢忠英正值壯年,他的身體狀況,錢若水最清楚了,怎麽還會如此迫不及待地回來。他們隻是想要逼你出手,以此成全他們的榮光。”
杜恪辰索性在台階坐下,靜靜聽著杜恪凡的瘋言瘋語。
隻要能夠打擊他傷害他,杜恪凡不會在意自己說出來的是什麽,就算他們是這個世上僅剩的杜氏子孫,所謂的血脈親情在他的眼中,都抵不過一個祁豔。
愛已成為執念,權利地位已成過眼雲煙。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如今放棄一切亦是為了守住她。
“朕隻要祁豔,其他的都給你。”
杜恪辰冷笑,除了同情和憐憫,他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位皇兄。當皇子的時候不受寵,受盡父皇的冷落,他因此也恨上了他這位皇弟,十年前就把葉遷派到他身邊,為了掌握他的一舉一動,為了能夠搏得父皇的寵愛。當他喜歡祁豔的時候,祁豔是為他準備的妻子,是他的弟媳婦,他隻能遠觀,受盡祁豔的白眼和冷漠。當他終於得到祁豔,把他從大魏的帝都踢出去的時候,他登上了九五之尊,受萬民朝拜。若是他爭氣一點,把這個天下治理好,他也會是一個好皇帝。可他誌不在此,他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得到祁豔一個回眸的駐足。
太可憐,太可悲。
江山萬裏,隻是他搏紅顏一笑的手段。
可是杜恪辰不明白,“雨燕兒,她一直都不喜歡你,你為何對她如此執著?”
杜恪凡的笑意漸斂,陷入回憶。愛一個人並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尤其是對一個備受冷遇的皇子而言。
“她是第一個跟朕說話的姑娘。”原因很簡單,簡單到沒有所謂的驚天動地,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瞬間。一個長在深宮的皇子,身邊除了內侍就是宮女,他又極是內向,甚少離開自己的宮殿。遇到祁豔是先帝的壽宴,她迷了路,找不到杜恪辰的宮殿罷了。從此,就注定了她與杜恪凡彼此折磨的一生。
杜恪辰卻沒有笑,替他感到悲哀,“你一直想要的遺詔就在這個宮裏,我從來沒有帶出去過。這六年來,這份遺詔一直與你朝夕相處。但凡你能長點心眼,或者對朝事有足夠的關注,你就能夠發現。”
杜恪凡不信,“你別騙朕了,這宮裏朕已經搜遍,根本就沒有。”
“還記得,你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何處嗎?”杜恪辰回望勤政殿三個大字,那是大魏曆代帝王的書房,書房後麵是寢宮,為了不讓帝王耽於美色,無視朝政。
杜恪凡一直都住在這裏,他也隻有一個皇後,沒有機會沉迷於美色,可勤政殿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空間罷了。
“我把遺詔藏在了書案下麵。”杜恪辰的神情盡是嘲諷,“你沒有發現,不代表它不存在。這麽多年,你未曾在禦書房對朝臣發過火,也不會因此而踢翻書案,自然也就不會發現這份遺詔。很奇怪是嗎?這麽明顯的地方,你竟然沒有找到?往往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杜恪凡掙紮地轉過頭,黃色的緞麵蓋住他的書案,上麵是成山的奏折,他從不敢輕易弄亂折子,把輕重緩急的順利打亂,曾經有一次,他被錢忠英當堂嘲諷他的無用,為此他更加不敢把政事堂呈上的折子隨意擺放。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他心知肚明,他不是被當成帝王來教育,從來都是放任自流,沒有人關心他的功課,先帝不會過問,就算他學得再好再出色,都不會得到一句誇讚。他依然努力,依然勤奮,可他依然一事無成。
有些人的聰穎與生俱來,不必用功也能才高八鬥,有些人就算頭懸梁、椎刺骨,依舊是一無所成。
杜恪凡屬於後者。
可能就此斷定他不夠聰穎嗎?不,他隻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別的地方。
“可是你出不去了,皇弟!”杜恪凡哈哈大笑,“你一定覺得朕孤立無援,殺死朕就像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杜恪辰心中一沉,神情不變,“我進來就沒想出去,這個皇位是屬於我的,我既然要坐上去,為何還要出去呢?”
他是自信,也是驕傲的。
他要的天下,無人能阻。他已經身在宮中,就沒有離開的道理。他也深深明白這個道理,沒有人可以讓他止步。他漸漸明白錢若水要他奪位的原因,因為隻要當你站在了製高點,才能不被人利用,才能睥睨眾生的卑微與怯懦。
也隻有這樣,才能擁有保護心愛之人的力量,因為再沒有人可以左右你。
可明白之後,他陷入深深的懊惱之中。
錢若水想要這至尊之位的原因,說到底還是因為對他缺乏信心。
與其說杜恪凡可悲,他何嚐不是如此。
麵對深愛的人,他亦是束手無策。
“可惜,你錯了。”杜恪凡大笑,倏而團身坐起,大喝一聲:“殺厲王者,朕重重有賞。”
杜恪辰瞳仁一縮,隻見巍巍宮牆之中,無數的弓箭手引弓相向,一根根寒光畢露的箭鏃對著他,王讚和數十名侍衛圍著一個圈,把他緊緊地圍住,持刀以對。
這時,沈軻從勤政殿後走了出來,身後跟著鐵衣鏗鏘的征北軍,長刀利劍,數千之眾從殿後源源不斷地奔來。
沈軻沒死?杜恪辰大驚。
“齊國公謀反,若是朕殺了沈軻,豈不是自絕死路?朕固然不夠聰明,沒有你的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但大魏已無良將,且羽林軍中有多少是你的舊部,朕豈會不清楚。若是把朕的性命並給羽林軍,朕豈會心安?你以為朕瘋了,和沈家決裂了,世家都會向著你,你有機可乘。你縱然有萬夫不敵之勇,南境十三萬之眾不能固住你,可今日你再也無法從這裏走出去!”杜恪凡大笑,鬆了綁的他大步走向他的皇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