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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祁家的覆滅

  錢忠英幽幽輕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聽說而已,不做得數。沈家依附著今上這棵大樹,還愁門楣不興嗎?想要繼任者,皇後還在,今上還年輕。”


  沈禮京嗤之以鼻,“設計陷害幼弟,這豈是仁者所為。”


  今上一味獨寵祁豔,已讓沈家對他感到徹底的失望。對於這樣一個不利於沈家的皇帝來說,他的存在已經讓沈家感受不到做為今上外家的榮耀。祁豔獨寵於今上,今上對祁家多方偏袒,以致沈家子弟在征北軍中被欺淩,沒有出頭之日。要說才能平平,也就罷了,偏生沈禮京這個幼子自幼便愛武成癡,一身武藝承襲名家,排兵布陣也是個中好手,領兵出征未嚐敗績,是杜恪辰第二。


  沈禮京曾多次為幼子之事向齊國公示好,可祁雄油米不進,傲然不羈,征北軍中所有高階將領都給了祁家的子弟,儼然一副舉閑不避親的模樣。可祁家那些子弟要是比沈軻厲害也就罷了,偏生都是些酒囊飯袋。衝鋒陷陣有沈軻的份,可論功行賞卻給了祁家自己人。


  沈家說到底與齊國公也是沾親帶故,不看僧麵看佛麵,世家之間禮尚往來,相互照應,也是無可厚非的。沈家又是今上一係,與祁家息息相關,榮辱與共。齊國公這般做派,算是徹底惹怒了沈家。


  錢忠英見他的怒意不像是做假,“沈家有何打算?”


  “錢大人也是知道的,別無選擇。”沈禮京沒有把話說明白,也不需要說得太明白,都是官場的老狐狸,話不能說得太滿,也不能說得太直白,點到即止。


  錢忠英輕輕哀歎,“但願厲王殿下能活著回來。”


  “隻要他能回來。”沈禮京說,“可就算不能回來,錢大人也沒有損失。”


  沈禮京說得輕巧,於他而言,誰坐天下對他都沒能區別。隻要捧一人上位,他沈家依然是立朝功臣。可錢忠英卻不同,他要顧及錢若水,要顧及夏家,不能像沈禮京如此輕易地下決定。


  可萬事的決定權在於杜恪辰。


  隻要他能回來,一切都好辦。


  杜恪辰生死未卜,音訊全無。不僅是今上這邊收不到軍報,夏家的關係網也沒有半點信息傳來,整個南境就像是從大魏的領土上消失。沒有人知道發生這幾日發生過什麽,沒有人知道如今是何境況。


  等待是漫長的煎熬,沒有消息可能意味著好消息。可對錢若水來說,她更希望能得到確切的消息,不再迷茫地等待著。


  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她卻日漸消瘦,茶飯不思,夜不能寐。肚子裏的孩子倒也安靜,沒有厲害的胎動,她吃得少的時候,他隻敢在肚子裏微小地挪動以示抗議,可能是知道錢若水心情不佳的緣故。


  齊國公被卸了軍權,卻遲遲不願回京。戶部徹查征北軍五年內的賬冊,發現諸多的疑點,經錢忠英反複核查,與禦史台聯名上疏今上,彈刻齊國公貪汙軍餉。


  齊國公今年已是年過八旬,垂垂老兮。沒想到,晚節不保,祁家因此被查封。然而,齊國公連同他的長子、次子已離開幽州大營,下落不明。


  祁豔被幽禁在含元殿,請求廢後的折子堆滿今上的案頭。


  太後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特地去了一趟和風閣。


  “沈家這回能執掌兵權,哀家特地來謝謝你。”沈太後對她很是客氣,還帶了各種安胎的補品,看見她一張臉隻剩巴掌大,也跟著歎氣,“辰兒這孩子自小就福大命大,不管他闖多大的禍事,先帝總是容忍他,不忍苛責。他出宮打架,總是贏,很少輸,一般挨揍背黑鍋這種事情,都是易兒。把他送到軍中,他一戰成名,身經百戰,未嚐敗績。哀家曾經對此十分的憎惡,為何天下的好事都被柳妃母子占盡,而我的孩子卻不能得到先帝的垂青。”


  “未嚐敗績又如何,隻要輸一次,就再也贏不回來了。”錢若水的眼神沒有焦距,迷茫地望著遠方,神情淒楚,“我倒寧願他以往的好運氣都沒有用光,能護佑他逃過這一次的劫難。”


  杜恪辰被設計入南境一事,已不再是秘密。不管今上做得再隱蔽,都無法掩蓋他卑鄙狠絕的行徑。然而朝臣大都持觀望的態度,先行向錢忠英主動示好的人,也漸漸低調下來。誰能坐穩九重宮闕的至尊之位,才是最重要的。讓他們深入南境去救出杜恪辰,是根本不可能的。誰也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尚不明朗的未來上,況且杜恪辰說不定已經死了。


  “你也知道,哀家是今上的母家,我不希望辰兒能活著回來。你說我自私也好,卑鄙也罷,他回來了,今上還有活路嗎?以往再多的矛盾都不被揭開,可以當成不存在。可這一回,所有的醜陋都被翻了出來,無法藏匿。”沈太後並不知道沈家的打算,沈禮京也不會把這件事同她商量,“你就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來。”


  “他要是回不來了,太後是不是該放了我?”錢若水突然問道。


  “這……”沈太後被問住了。


  “沈家已經拿到好處,可於我卻沒有既得的利益。”錢若水看著她的眼睛,“禮尚往來,沈太後是不是應該答應我一個要求呢?”


  沈太後沉眸,“廢了皇後不就是你要的嗎?”


  錢若水斷然搖頭,“廢後於太後有利,於我卻是可有可無。皇後是沈家的眼中釘,卻不是我的。怎麽會說是我要的呢?”


  “那你想要什麽?”


  “我要出宮!我要回家!”錢若水站了起來,“我要保證這個孩子的安全,絕不讓今上有機會奪走他。”


  沈太後冷笑,“那可就由不得你了!你如今已經沒有籌碼,你如何敢與哀家談條件!”


  “是嗎?”錢若水勾起唇角,“太後可知道,先帝生前曾立下遺詔,傳位於厲王。這份詔書如今在我的手上,隻要我把它拿出來,今上就是亂臣賊子,弑父篡位,人人得而誅之。”


  “怎麽可能會有!”沈太後並不知道還有遺詔,先帝死後她曾第一時間搜盡他的寢宮,並沒有留下任何隻言片語。是以,沈家才連夜偽造那份傳位遺詔,將杜恪凡推上天子的寶座。


  “當然有!你不知道,並不代表沒有。沈太後並非先帝最寵愛的妃子,他怎麽會把這種事情告訴你。”這是沈太後一生的痛,“今上這位子是怎麽得來的,沈太後應該很明白。倘若我沒能安全出宮,這份詔書很快就會出現。”


  “你……”沈太後臉色刹白,“柳妃這個賤人……”


  “太後不要以為把我拘著,就能拿來換這份遺詔。相比這個天下,我死不足惜。但我要提醒你,我腹中的胎兒決不能有半分的損傷。有無比數的眼睛正在看著,看著今上,看著這大魏的皇宮。”錢若水護著腹中的胎兒,她不能和杜恪凡講條件,隻能從沈太後的身上下手。一旦能找個衝破口,她一定會離開,先安全生下這個孩子,再另謀他途。


  如今杜恪辰、夏辭西都沒有回來,她不敢輕舉妄動。這幾日錢忠英沒有入宮,霍青遙的消息也沒有遞進來,她怕是出了什麽岔子。


  “可哀家如何能知道你離了這皇宮,就會把遺詔交出來。”


  “太後不要忘了,這遺詔是給厲王殿下的,可他已經回不來了,對我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但於太後於今上卻是大大有用。”


  沈太後卻道:“既然如此,你就多在宮裏待些時日吧!”


  錢若水沒想到沈太後竟如此不知進退,腹中的孩子似乎也跟著生起氣來,在她的腹中滾了兩圈,疼得她幾乎站不住腳。


  “你也想離開是不是?”錢若水抱著肚子坐下來,“我想太後並不知道今上想把你占為己有,趁著她不知情,咱們要先離開這裏,一旦你出來了,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成了。你還在娘的肚子裏,娘帶著你很方便行事,可你出來了,娘要走就要費些力氣,你懂嗎?你要乖乖的,相信爹爹一定會回來救咱們的。”


  八月桂香,京城遍植的桂樹一夜盛開,染盡燦金之色。


  初七,深夜,廢後詔書與緝捕齊國公的文書一起頒下,大魏朝曾經顯赫一時的門楣已成昨日黃花,車馬已稀,朱漆的大門被封了起來。


  含元殿繁華落盡,廢後被移居冷宮,其他各宮卻已然重開,各色的女子湧進宮門,成了今上的新寵。


  十五月圓,建康城的人潮多了起來,京郊的百姓都湧進城來登高賞月,城門的守衛也沒有往日的嚴厲,數十名平民裝扮的男子從偏僻的北門、西門陸續入城,個個身形魁梧高大,眸光肅殺,隨後聚集在戶部尚書府。


  這一夜的尚書府,燈火不滅。


  十五的大朝會因中秋佳節而推遲一日,今上近日來神情焦躁,南境至今沒有消息,他更是心下難安。


  “啟稟陛下,南境八百裏軍報。”


  今上抬眸,“快宣。”


  然而,步入太極殿的卻是一身縞素的文淵閣大學士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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