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搶孩子
杜恪辰氣得拂袖,打開門,夜風微涼拂麵,心中翻湧的怒意也驅散了不少,他在外頭庭院走了兩圈,又推門而入。
錢若水坐在燈下,坐姿筆直,眉眼含笑,似乎早已料到他會折返回來。
她說:“葉遷跟你十三年,你殺他的時候,眉頭沒有皺一下。我跟你不過一年,你想怎麽殺我?”
杜恪辰一口氣又湧了上來,“我不會殺你。”
錢若水目光沉寂,並不去看他,藏於袖中的手絞緊,勾起的嘴角漸漸地垮下,“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
杜恪辰那一口氣卡在咽喉處,雙眉擰緊,用力摔門而出。
門口處,龐統快步跑了過來,“王爺,太後傳詔你。”
“不去。”杜恪辰正在氣頭上,負手於後,在門前走來走去。
龐統為難地看著他:“傳旨的人說了,王爺您要是不去,明日就會看到廢後詔書。”
杜恪辰停了下來,心煩氣躁地揮了揮手,“備馬,進宮。”
說完之後,他再轉回頭,屋內的油燈突然熄了,眼前隻剩無邊的黑暗和一室空洞的沉默。
“我,去去就回。”這是他對錢若水的交代。
黑暗中,一滴淚水從錢若水的眼中滑落,月光透窗而過,映出她蒼白疏離的清絕容顏。
還好她有孩子,她突然感到慶幸,這樣至少不會像葉遷一樣,因為還有存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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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少嚴目睹計劃失敗的全過程,若不是那個神秘人半途殺出,錢若水就算不死,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活不了。那個人是誰,他問過簡颯,簡颯對此一無所知。可知道這個計劃的人,隻有他、簡颯,還有蕭雲卿。他不認為蕭雲卿有這個能力,暗中藏了這樣一位絕世高手。
他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地稟告今上,今上震怒。
“你是說錢若水有了他的孩子?”今上捏斷手中朱筆,鮮紅的墨汁在未批閱的奏章上留下刺眼的顏色,猩紅如血。他處處落於杜恪辰之後,連在子嗣這件事情上,他成婚七年都沒能比他快一步。他還是輸了嗎?他不甘心。
父皇的眼中隻有杜恪辰,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對他從來不假辭色,不關心,不過問,甚至不期待。不管杜恪辰年少時的行事有多惡劣,父皇從來不會怪罪他,有時苛責幾句,可隨之而來的關愛也會加倍。
當父皇給杜恪辰定下親事的時候,他心中別提有多憤怒,祁豔是他一眼就看中的女子,為何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要變成杜恪辰的。他也想征戰四野,他也想擁有名士為師,他也想偷溜出宮肆無忌憚地玩鬧,他也想娶祁豔為妻。可這些都是屬於杜恪辰的。
他對父皇說,皇兄們都沒定親,先給皇三子定親會引發朝野的議論,父皇隻好跟齊國公有了口頭的約定,他才會自己爭取了時間,得以在杜恪辰出戰未歸時,率先贏得機會。
陳少嚴躬身道:“嗯,這是厲王妃親自探聽的消息,且簡大人也在錢府的內宅詢問過,錢氏回京時她的膳食都有專門料理,極愛吃酸,偶爾還會嘔吐的症狀,晨起時吐得最是厲害。這些都是懷孕的症狀。”
“朕是怎麽說的,一定不能讓他先有子嗣。”今上從杜恪辰回京時,每時每刻都活於憤怒與驚恐之中,在杜恪辰的重壓之下,他從未占過上風。
“這點小人明白,可是這個計劃本就萬無一失,王讚也被絆住了,突然出來一個神秘人,像是胡人,雙瞳異色,甚是奇特,看著不像是厲王府的人。”陳少嚴沒有隱瞞,這個神秘人看著就不好對付,他需要更多的人手。
今上大驚,“你說什麽?雙瞳異色的胡人?”
“沒錯。”
“你看清了?”
陳少嚴疑惑地點頭,“他臉上還有一道刀疤。”
“在右臉上嗎?”
陳少嚴更是不解,“陛下的人嗎?”
今上坐直身體,冷笑不止,“如果你沒有看錯的話,那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杜恪辰的死敵,氐族第一勇士冉續。可是他已經在劍門關一役中被斬殺,杜恪辰因此大戰而歸。如果這個人還活著,就說明他當時謊報軍情,是為欺君。快,盡快把這個人找出來。”
陳少嚴身體躬得更低,“請恕小人無能,無法抓住此人。陛下也說他是厲王殿下的死敵,連厲王都戰勝不了的人,小人怎麽可能抓住他?”
“廢物。”今上氣惱,“冉續你抓不住,錢氏你也處理不了,朕還要你何用?”
陳少嚴微彎嘴角,進言道:“小人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什麽話你就說。”今上煩悶。
“請陛下先恕小人無罪,小人才能說。”陳少嚴思慮許久,眉頭蹙緊,還是不敢輕易說出來。
今上說:“說吧,隻能朕能做到的,都不會怪罪你。”
陳少嚴這才微微放鬆了表情,說道:“陛下與皇後多年未育,又不肯重開六宮,子嗣必是一個大問題,短時間內無法解決。不如,把錢氏扣在宮中,直至其分娩為止,若是生下男嗣,奪其子,殺其母,養在陛下膝下,也是杜氏的子孫。”
“荒謬,朕還要為他養孩子……”今上對杜恪辰的恨非一日而起,那是積年累月被壓製的苦楚,一旦得以揚眉,卻依舊抬不起頭來。這才是今上最大的悲哀,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在明麵上卻始終不敢對杜恪辰有半分的不敬。
“陛下想,您這般辛苦支撐大魏,百年後,這江山還能姓杜嗎?”陳少嚴微微抬眸,掃過今上陰晴不定的臉色,“隻要讓孩子沒了父親,再沒了母親,他就是您的孩子了。您想想,讓厲王殿下的孩子處處敬您懼您,也不得為一件樂事。”
“你是說殺了他?”杜恪辰瞳仁收縮,這是他多年來無次數在夢中出現的畫麵,手刃杜恪辰,從此不再受他的壓製。可是這也隻是想想而已,他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與他抗衡。他派出無數的細作,都沒能討好半點便宜,唯有把希望寄托在錢若水身上,可錢若水卻公然與他叫板,還反過問威脅於他。
“沒錯。”陳少嚴說:“殺了他。”
“一個冉續,你都料理不了,你能殺他嗎?”今上還是恢複理智,沒有被一時的仇恨衝昏頭,“他帶入京的驍騎營精銳,就不是普通的羽林衛能夠應付的,更不用說他身邊侍衛,王讚的武功深不可測,當年葉遷在王府時都沒能討得半點便宜,且葉遷的武功還是他本人親授,你若是想近他的身,簡直是癡人說夢。”
陳少嚴眸中滑過陰狠的笑意,“王讚如今護衛著錢氏,想要支開王讚不是不可能。至於驍騎營精銳,一個羽林衛不能應付,那就十個,十個不行就二十個,二十個不行就五十個,總能殺開一條血路。”
“就依你所言,朕該怎麽殺他?在京城之中,公然圍剿他?”
“不,不在京城。”陳少嚴壓低聲音,“陛下方才說劍門關一役,小人想起了當年狼口關被厲王殿下剿滅的周崇年叛軍。”
“你是想……”
陳少嚴抬眸,“隻要陛下把錢氏留在宮中為人質,厲王殿下必定受製於您,到時候……”
“好,隻要能殺了他,你居首功,朕不會薄待陳氏一族。”
“這些不重要,小人要的,陛下明白,什麽家族榮辱,小人不需要,我要的隻是一個母親而已。”
當年的遺棄之恨,今日的唾棄之仇,他一定會加倍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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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恪辰天亮才回,剛一回府便收到緊急軍報,南境的叛軍謀反,疑是周崇年的餘部作亂,目前已下了南境數城,情勢危急。
這是蔣青彥親自送來的消息。
蔣青彥顯得異常興奮,他已在京城呆膩了,想自請帶兵出征,“看起來不足為懼,怎麽會被連下數城呢?”
“周崇年的餘部不是已經被清剿幹淨了嗎?再說,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餘部也都打不動了吧?”杜恪辰不禁疑惑,“你要是氐族餘部本王還相信,畢竟那是一個驍勇善戰的部族,生生不息。可南境的周崇年不過就是為財而來,戰敗之後,四處逃竄,還有人會聚集起來嗎?”
“可軍報上是這麽說的,戰勢慘烈,且每下一城都屠盡城中的百姓,手段殘暴,這就是周崇年作戰的風格。”蔣青彥是鎮西軍舊部,在狼口關,他才剛入軍,當時隻是後勤補給的小校尉。
“繼續探。”杜恪辰叫來龐統,“找個人出城,往南走。若是有戰事,必有流民,沿途打探便是。”
“你想親自出征嗎?若是你帶兵,我要為先鋒。”蔣青彥躍躍欲試,“在京城都快淡出個鳥來了,成日不是公文就是公文,我都要煩躁了。”
杜恪辰搖頭,“不戰,這是今上該操心的事情,本王駐守的是西境,南境關老子鳥事。且老子要有子嗣了,要積點陰德,不能再造殺業。”
蔣青彥瞪大眼睛,“不會是錢氏的孩子吧?”
“就是她!”
蔣青彥對她已經沒有當初的仇視,“我聽說她昨日在街麵上出了事,被一個胡人所救。”
“胡人?”王讚可沒對他說過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