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好戲開鑼

  錢若水忍俊不禁,“你是不信還是……”


  “沒有,沒有……”王讚撓撓頭,恍然大悟,“對了,該先告訴王爺。”


  錢若水叫住他,“你回來!這種事情還是我親口告訴他會比較好,你覺得呢?”


  王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也對。那側妃何時告訴王爺,為何方才不說?”


  “你也聽到我與簡大人的對話,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不管是今上還是皇後都不希望厲王府有後。”錢若水麵色一凜,“這件事我隻告訴你,是因為你要暗中保護我……和孩子。”


  “王爺也會保護你和孩子的。”王讚忠心護主,他的主是厲王,其次才是錢若水。


  “我知道他會,但……”錢若水知道該怎麽說,她不想用這個孩子博取杜恪辰的在乎,在皇後和她之間究竟誰輕誰重,她很想一探究竟。這就是女人的不講道理,而她就這麽任性一次。


  她從湖心亭緩緩走出,夜風拂麵,溫潤而又粘膩,不似西北的幹燥凜冽,溫柔的觸感讓她想起母親的手拂過臉頰。


  “可我還不想讓他知道。”錢若水不想找借口,“等過段日子吧!”


  **

  今日的太極殿格外肅靜,朝臣們執笏分列兩側,今上坐在龍椅之上,目光幽深,等待著。眼看著旭日已經東升,黃門郎依舊沒有唱和,人也變得焦燥起來。


  杜恪辰昨日入京,今日一早本該是他進宮請安的日子,可朝會已完,朝臣們從天還沒亮站到現在,有些上了年紀的人開始支持不住,身子輕輕晃動。


  “厲王呢?”今上等得不耐煩了,問殿上的內侍總管胡公公。


  胡公公一臉的尷尬,“聽說還沒起。”


  今上聞言大怒,隻能大喝一聲:“退朝。”


  朝臣們鬆了一口氣,無事一身輕地三三兩兩出了太極殿,彼此心照不宣地聊天,都是無關痛癢的閑話。


  汝南侯裴江率先出殿,故意朗聲說道:“這厲王也太沒規矩了,出入京也不進宮麵聖,真以為自己功高蓋主,無人可撼。他已蟄伏西北六年,天下早就忘了他這個曾經的戰神,還敢如此囂張,不把今上放在眼裏!”


  “對啊對啊,今上疼愛這個弟弟,可君臣有別,禮不可廢,這厲王六年沒回來,一回來就給今上臉色看,當真是可恨。”說話的是禮部尚書朱代,他年事已高,乃是當世大儒,新晉的官員之中有不少是他的徒弟,可他向來和錢忠英不睦,這也是人盡皆知的。杜恪辰娶了錢若水,雖然是側妃,但寵愛之名已天下皆知,他對錢忠英更是咬牙切齒,無奈他抱恙在身,不能和他在朝堂上針鋒相對,委實是過不夠嘴癮。


  “這話不能這麽說,涼州離京城千裏,這一路走來足足兩月有餘,路上顛簸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幾個大人安居京城,從不知馬背上的艱辛,站著說話也不嫌腰疼。”蔣青彥在這次兵部的大換血中升任兵部侍郎,而之前的尚書沈和被革了官職,賦閑在家,可他到底還是今上的親舅。他多年軍旅,造就了他直言敢諫,不怕得罪人的性子,如今杜恪辰遭人非議,他第一個不答應。


  朱禮倚老賣老,說道:“蔣大人是小字輩,吃的米還沒有老夫吃的鹽多,就敢對老夫不敬,這蔣方也是當朝大學士,怎生有你這種不知禮數的兒子。其實也難怪,入了軍旅就是多了一股子目無尊上的蠻氣,以為自己殺了幾個敵人,就以為自己有恩於朝堂。”


  蔣青彥眸子一眯,從殿前侍衛的手中搶過長劍,硬塞在朱禮的手中,朱禮年邁,猛然抓了一隻重劍,差點重心不穩,摔下殿前台階。


  “朱大人都拿不動劍的人,連蠻勁都沒有,倒是嘴皮子厲害,這要是上了戰場,三寸不爛早被敵人給割了喂狗,還能說什麽目無尊上。”蔣青彥大步流星,越過麵色不悅的裴江,止步又道:“裴大人有本事就站在厲王府門前說這些話,在背後妄加議論是小人行徑。”


  裴江吹胡子瞪眼,“本侯要告他謀殺我的侄女,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看他還能猖狂到幾時。”


  蔣鬆沉穩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這件事早就查清楚了,侯爺的侄女是醫女楚瑜因妒生恨,下毒謀害,並嫁禍他人。本官已經將結案麵呈聖上,聖上批閱後,此案就此定論。侯爺此言是在說本官失職嗎?”


  “你們叔侄二人……”裴江更氣了。


  蔣鬆又道:“侯爺此言差矣,這案子是簡大人奉旨查辦的。”


  簡颯落在人後,冷眼旁觀,一笑置之。


  朝堂的亂局由來已久,舊臣一係一直被裴江一係打壓,心裏憋著一口氣無處紓解,雖然有錢忠英在朝堂上壓裴江一頭,可群龍無首,始終沒能痛快。如今杜恪辰重回京城,錢忠英一係終於有了出頭之日。


  這大魏的京城,可有好戲看了。


  回到後宮的杜恪凡摔了花瓶,踢翻了書案,墨汁濺到地毯上,劃出醜陋的一條汙跡,張牙舞爪,甚是猙獰。


  “他真的還在府中?”今上大怒,問胡公公。


  胡公公不敢再撒謊,“厲王殿下一早就出城去了,跟著他的人回報說,他是去買梨樹。”


  “梨樹?”今上的臉色更沉了,“他什麽時候也養出這等興致了?”


  “聽說是錢氏喜歡,他要照著錢府的梨落軒在厲王府也造一個一樣的出來。”


  “嗬嗬,嗬嗬,他還想在京城長住不成?”


  胡公公低頭不再言語,他深知今上的性情,凡是關於厲王的消息,都會惹他不高興。他今日上朝與否,今上都不會有好臉色。他侍候今上多年,清楚他二人之間的矛盾衝突,可到底是今上的近侍,不管今上對與不對,有些話不能說。


  “派人去厲王府宣旨,讓他給朕進宮來!”


  胡公公領命出去,不多時,杜恪辰沒來,蕭雲卿倒是進了宮,麵見皇後去了。


  杜恪辰重修厲王府的消息不脛而走,許多能工巧匠紛紛聚集到王府門前,自告奮勇,願意無償為厲王服務。杜恪辰照單全收,大刀闊斧地修繕荒廢六年的王府。晚些時候,一張厲王府重修的預算躺在今上的書案上,每一項都寫得清清楚楚,光是近百棵梨花就花費千金。


  今上勃然大怒,“這是什麽?他的王府要朕給他出錢修,這是何道理!”


  胡公公小心翼翼地近前瞥了一眼,“厲王殿下是親王銜,他的王府理應……”


  “他就回來幾日,還修什麽王府!”今上陰鷙的眸子眯了起來,“他還真是想長住不成?”


  杜恪辰仍是沒有進宮麵聖,他上疏說自己因為水土不服,抱恙在家,不宜進宮,怕過了病氣給今上,今上自小就愛生病,若是因此被傳染了,他這個當弟弟的又該被指著鼻子罵,是以他還是乖乖在府裏窩著。


  然而,說生病的人卻騎著高頭駿馬去了錢府,帶了親王的全副儀仗,招搖過市,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厲王。他給錢若水買了各式的小玩意,吃的玩的應有盡有。


  錢若水聽說他的“壯舉”,隻能是搖頭苦歎,“你這又是何必?”


  “你想讓我唱一出兄友弟恭的戲碼給朝臣們看嗎?”杜恪辰愜意在坐在梨落軒中的剝核桃,“我可沒有這份閑情逸誌,他想展現他的兄長大度,我就給他機會。看看,他到現在都沒發火治我的罪,也真是委屈他了。也不知道,他能忍到幾時。”


  錢若水回來數日,食量變大了,走到哪都能拿到她在吃,臉也漸漸豐腴起來,白皙透亮。她從他手中接著剝好的核桃扔進嘴裏,嚼了幾下,突然問他:“你不進宮,是不想看到今上,還是不敢麵對皇後?”


  杜恪辰臉色微變,那種不被信任的感覺從腳底湧了上來,似有一股寒意鑽了上來,瞬間澆熄了他的熱情,可轉過頭,看到她無辜地眨著眼睛,像兔子般啃著麵前的食物,他就算是再多的火氣也都煙消雲散。


  她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他心甘情願地被她奴役,還樂在其中。


  “我有什麽不敢的,不就是進宮,也得看老子樂不樂意進去。”杜恪辰提前一個月回來,離萬壽節還早,他又是戌邊的大將,不進宮議事也是可以的,又不是年終的述職。就算是述職,也要看他的心情。他已經六年沒回來了,可不想一回來就看到今上那張喪氣的臉。


  “我倒是覺得你該進去看看了。”錢若水吃完手裏的核桃,呶呶嘴示意他手不要停,“其他的事情暫且不說,厲王府的香品加了避子方子,這件事你不想知道是何人所為嗎?是今上還是皇後……”


  “怎麽可能是皇後!”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錢若水眸光有火,“你這麽肯定不是她?皇後掌六宮事,內外命婦的年節禮、各季份例,都是由她操辦,就算不是她,她也能知道內情。我已問過爹爹,宮中的香品都是由一家叫香識齋的提供,而這家店的幕後老板是皇後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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