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你不能殺他!
“簡颯已然知道牧場蓄養戰馬,以此為謀逆的證據,今上就能接管你的四十萬鎮西軍,輕易地除掉你這個意圖造反的皇弟。誰都知道他一直想殺你,可是沒能找到證據。你怎麽能把這麽大的一個把柄,交到簡颯的手中,任由他輕易地回到京城。”
她太了解簡颯,他絕不會賣這個人情給杜恪辰,因為他不會把希望寄托於將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上。對他來說,今上才是他能重回簡氏榮耀最快速的途徑,至於杜恪辰以後會如何,那隻能等以後再說。她相信簡颯也為此與杜恪辰談過,被杜恪辰無視了。
杜恪辰向來自恃甚高,就算簡颯把這件事公諸於眾,他仍是有辦法為自己開脫。可是今上豈會善罷甘休,白白把機會浪費。接下來,各種針對鎮西軍和杜恪辰的處罰將會接踵而來,他是反抗還是接受?若是反抗,難擋悠悠眾口,人心渙散,而他日後與今上相抗,必遭惡名,就算登基稱帝也會被世人辱罵。若是接受,鎮西軍難免會被裁撤,他一手打造的虎狼之師,會被迫離散,到那時他手中已無兵權,還如何西出奪位,施展抱負。
如何讓簡颯把這件事瞞下,錢若水想了許久。他向來謹慎,從不留下把柄,給旁人要脅他的機會。她隻能利用簡颯對她的感情,讓杜恪辰有機會和他做交易。
她這麽做,對簡颯很不公平,她也知道,可是不這麽做,杜恪辰五年的蟄伏便會毀於一旦,而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錢忠英和夏辭西也會一敗塗地,尤其是夏辭西,夏家的複興已是一代又過一代,若是不能在他身上終結,不幸仍將繼續。會有下一個霍青遙,愛而不得,
也唯有此,她才有資格與杜恪辰並肩而立,不再背負著今上的細作之名。
“你可以先告訴我的!”他的滿不在乎,她卻如此上心,這讓杜恪辰萬分沮喪。
“要是告訴你了,你還會在涼州郊外上演那驚險的一幕嗎?”錢若水也想過要告訴他,可是很難不被簡颯看穿,他太精明,每走一步都精確計算,她不想讓簡颯知道她是在騙他,對他來說那樣太殘忍了。他是那樣的相信她,甚至賭上自己的仕途要帶她走。錢若水也想過,簡颯拿著這個證據也是為了帶她回京時,能讓今上網開一麵,饒她不死。
可她已然想不了那麽多了。
“我想管易很快會明白過來,星夜兼程趕到京城,那八位朝臣會將簡颯的所作所為麵呈今上,他勢必會失信於今上,數月後放他回京,無論他說什麽,今上也不會全信,就算是如此大的把柄,今上也不敢輕舉妄動。”
杜恪辰說:“為何要放他回去,本王有足夠的理由處死他。”
“不行。”錢若水當即反對,“你不能殺他!”
“你舍不得嗎?”
錢若水大方地承認,“沒錯,我舍不得。簡颯身負皇命,非他所願,他來到涼州,被我所陷害,以致他不得回京。他家中還有老母,聽聞華清郡主對婆婆極是不尊,他若是死了,老母何處安身?我與簡颯青梅竹馬,姨母對我視若己出,愛護有加,我豈能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晚年悲慘。”
杜恪辰明白她的感受,答應不殺簡颯,可也不會這麽快就放他離去。
“謝謝你,佛兒。”他親吻她的臉頰,讓你受委屈了,“以後這種事情,讓我自己來做。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簡颯沒有采用你的方式,而提前把你帶離涼州,我就會與你錯過。”
“我相信你會找到我的。”錢若水也會怕,但她更願意相信他。
杜恪辰把她擁緊,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欣喜若狂。
隔日,夏辭西到訪,紈絝貴公子的奢靡之氣蕩然無存,一襲素衣白袍難掩麵容落寞。
杜恪辰不在,錢若水還是被關在橫刀閣,派重兵把守,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戲演完了,怎麽還被關著?”夏辭西滿腹鬱悶,還好管易走得快,否則他定然饒不過他,“王爺不相信你嗎?”
夏辭西是唯一的知情者,可當時連霍青遙都被帶走了,他也顧不上她。
“我若是與王爺公然秀恩愛,會被府中的細作看見,想辦法通知簡颯,簡颯可不會這麽安靜了。”
夏辭西替簡颯不值,“我怎麽覺得簡颯遇見你,是他命中的劫數。”
錢若水睨他,“你可不要說風涼話,簡颯若是平安回京,你的夏家商號也難逃被連根拔起的惡運。他是唯一知道你我關係的外人,也知道夏家背後的秘密,我自然不能讓他毫無顧忌地回去。我們必須有控製他的把柄,這樣才能高枕無憂。”
夏辭西坐在院中台階前,沐浴著初春的暖陽,“你不會是想收買他?”
“簡颯有那麽容易被收買嗎?”錢若水搖頭,“除非他心甘情願的臣服,否則所有的威逼利誘都沒有意義。他很清楚自己要什麽,我不能保證我們一定能給他,且他一身傲骨,也不會要這樣的施舍。”
“他這人看似沒有弱點,為了名利不斷往上爬,可最終還是栽在你手裏。”
錢若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想利用他,一舉鏟除今上安插在王府的細作,就算不能全殲,也要了若指掌。”
“我很高興看到你下定決心。”夏辭西撓撓頭,欲言又止。
錢若水察覺到他的異樣,“是不是遙遙……”
“長老們催我回去,我在想要不要帶上遙遙。”夏辭西向來沉穩,有自己的主張,這是生平第一次猶豫,他不知道這對霍青遙而言,是好是壞,他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害了她一輩子。
“帶回去也好,讓他們死心,最好是先生米煮成熟飯,長老們就沒有話說。”錢若水也席地而坐,“說到底,他們把你拉扯長大,也不容易。雖說夏家世代都為了一個目的而活著,長老們不也是如此傳承著,你的苦,他們也一樣在經曆著。有些事說開了,他們也未嚐不能理解。遙遙雖說出身低微,也算是他們一手調教的,知根知底,總比他們找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女子要好許多。”
夏辭西眯了眯眼,“我倒是不擔心長老們不接受她,我怕的是她一旦回了洛陽,就不能回京城了,也不能留在涼州幫你。到那時,你真的是孤身一人。”
“我也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要做。管易走了,我也無須防著了。至於府裏的這些人,不足為懼。”錢若水搖著帕子揮散花香,“其實,她們和我們有著一個的目的,都是為了能重回京城。”
“我擇日便歸,你小心堤防就是,有什麽需要城裏還有人手。”
錢若水眸光一閃,“對了,申大夫在涼州也有十年了,該讓他們夫妻團聚了。”
夏辭西頷首,“我知道,你小心簡颯,他那麽聰明,遲早會醒悟過來。”
“回洛陽後,你找機會去京城吧,我擔心爹爹。”錢若水擔心此番今上不能發落杜恪辰,會拿錢忠英開刀。
“行,日後京城見。”
錢若水微笑,姿容清絕,一襲紅衣襯得她人比花嬌。她想念江南的春日,百花鬥豔,楊柳垂髫,秦淮煙波浩渺,畫舫往來,盡是看不完的美景如畫。
何時能歸,她也無從知曉,可為何她打心底抗拒返京,是因為九重宮闕那個一諾千金的十年之約嗎?
夜裏突然轉冷,天又下起了雪。
杜恪辰進來時,肩頭落滿斑駁的雪花,甲胄上泛著點點水光。
“怎麽樣?馮琰想去哪?”他晨起時說過,要回營安排調防,準備把土門關的馮琰調走,正好馮琰這幾日回營運補給。
杜恪辰沮喪地搖搖頭,“他說哪都不去,就在土門關。”
錢若水走過來幫他脫下甲衣,“他一守就是五年,也該回來了。要不我和馮夫人聊聊,他們的孩子也該啟蒙了,蔣氏是世家出身,世家最重視教育,她不會想留下的。”
“可是也很難回京,今上有了戒心,不會讓鎮西軍的高階武將回歸中樞。”
“不,不回京。”錢若水有自己的計較。
杜恪辰披上錦袍,回眸看了她一眼,當即明白過來,“看來你我不謀而和。”
“你已經按兵不動五年了,除去去歲因我而有大批將士解甲或調職,如今的鎮西軍仍是五年前的鎮西軍。可有些人年紀大了,不再適合長期征戰,應該讓他們解甲歸田,也可以像李霖那樣,找一份營生。要保證鎮西軍還有五年前的戰鬥力,招之能戰,戰之能勝。”
“放心吧,本王帶的兵,不能以一抵百,以一抵十應是綽綽有餘。”說起他的鎮西軍,杜恪辰自信滿滿,那份征伐之氣不自覺地散發出來,“開春了,這許久的安穩太平也該打破了,讓天下的人都記得我鎮西軍,記得我立下的不世之功,不要以為本王好欺負。”
“我也該去見見簡颯了。”
杜恪辰瞬間變臉,“見他做什麽?關著他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