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立我為王妃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碰巧,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原點。
會相遇的人,遲早都會遇到,無論曾經天各一方,還是相對無言。
錢若水也終於能夠明白,為何一個乞丐不把玉佩拿去換銀子,以滿足他生活的所需。
杜恪辰不好意思地撓頭,“我那日偷跑出宮玩,跟人打了架,打是打贏了,可就是衣裳被抓破了,還掉到泥潭裏。總之,那日倒黴極了。最後還撞了你的車,得了你這玉佩。如今我才知道,你們把我當乞丐了。”
杜恪辰在想,他興許是大魏朝立國以來,第一個被當成乞丐的王爺。
錢若水伸出手,“玉佩還來。”
杜恪辰哪裏肯給,“不行,這是你給我的,豈有收回的道理。”
“本就是讓你拿去換錢的。”錢若水眼睜睜地看著他把玉佩收了回去,兩隻眼睛瞪得如銅鈴般,恨不得一把搶過來。當然,以她的身手應該還是能夠力敵的,可她如此迫切地想要玉佩,會讓杜恪辰對玉佩的來曆起疑。
杜恪辰微抬下頜,“本王不缺銀子。”
錢若水笑他:“你錯了,你缺銀子,你缺很多的銀子。你要養活四十萬的鎮西軍,你需要很多的銀子,還的糧草。”
杜恪辰神情微僵,上前執起她的手,“實在不行就不養吧,走,跟本王回去。”
他的手厚實而溫暖,掌心有粗蠣的繭子,有些紮手,卻讓人舍不得把手抽出來。
她抬眸,望著他淩厲的側顏線條,幾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不想打破此時難得的靜謐和諧,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一見麵不是劍拔弩張,就是兩相無言。在土門關的日子已經離她遠去,重新回來時,他仍是厲王杜恪辰,而她是側妃錢氏。
愛上一個人其實很容易,可相處卻很難,尤其是像她這樣有目的的接近,卻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
那種感覺就好像走在鋼絲上,努力地想要維持平衡,可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無法預測的因素,讓你搖搖欲墜,難以前行。而更讓人崩潰卻是,前路茫茫,看不到終點。
“回哪去啊?”錢若水望著交纏的十指,目光突然冷了下來。
杜恪辰歸心似箭,腳步飛快,“你想回哪?”
錢若水冷冷勾唇,“我想回王府。”
他的腳步一頓,“你已經被本王逐出王府了,我豈能朝令夕改。”
“我能不能回去,還不是你一句話。”錢若水態度強硬,“牧場太冷,軍營太吵,春風閣太小,我就是想回王府。我自小錦衣玉食,吃不得半點的苦,我已經在牧場將近兩個月,也該是時候讓我回去了。難道你想讓我一輩子在外流浪,終身不得回府?你也說過,讓今上知道你不再寵我便是了,你冷著我,他也會知道,這跟住哪又有何區別?”
“我隻是不想讓你再受委屈。”內宅的陰私向來暗箭難防,他又不能時時刻刻守著她,王讚雖然能保護她,但他習慣隱於暗處,未必能在第一時間趕到。裴語馨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本該看到全部的經過,卻還是錯過了。
“誰還能給我委屈受?是太妃,是王妃,還是其他一些什麽人?沒有王讚我照樣能保護我自己,現下的王府內似乎沒有人是我的對手。”
“萬一呢?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細作還潛伏著,他們的身手如何我不得而知。”
“我既已不受寵,細作也不會繼續盯著我,殺了我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好處。”錢若水回府的決心已定,“多說無益,我隻想回府,你要不想我回去,那以後也就別想我再回去了。”
月似銀盤,高掛天際,照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也打亮杜恪辰若有所思的臉龐。
“你離開時,說不會再回去的。”杜恪辰有些難以啟齒,“我以為你再也不想回去,我也可以跟你一起住在牧場,你要是覺得冷了,我讓人再蓋一處屋子。”
“你有銀子嗎?”錢若水問他:“你若再蓋一處,豈不是又坐實了我寵妃之名。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嗎?”
杜恪辰最終還是答應了,他沒有理由不答應,那些受盡冷落的侍妾都可以在王府安渡此生,他還能用什麽借口讓她獨自在外居住,就算隻是一個侍婢也是王府的人,不應該被送到牧場受苦。
“隻是你不能再住東院了,那裏撥給了閔氏。”
錢若水愣了一下,“那我就住西院。”
已經客棧安頓的簡颯獲知錢若水回到王府的消息,幽幽一笑,“她果然還是信了。她看似直爽坦城,卻甚是敏感,她一定要回去親眼看一看,她才會甘心。”
“相公為何要這般對錢家小姐?你們曾經是那麽美好的一對。”簡佳有些看不過眼。
“我這也是為了她好,她離開了,對誰都好。不僅僅是我,對她自己也是最好的。”簡颯並不想害她,他雖有皇命在身,但無論如何,讓他做出出賣錢若水的事,他還是做不到的。“我娶華清郡主時,並不知道她被賜婚。要是知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的這樁婚事的。就算我再想讓簡氏重回巔峰,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會拿佛兒的一生去交換。”
隻是他不確定,佛兒的心還在不在他身上。他不願意相信,半年的時間,她就把他忘得徹徹底底,一幹二淨。
是以,他願意等,也願意為她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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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若水回府的消息很快傳到恒春院。
太妃服用了楚瑜最後留下的解藥,已經痊愈了,但她的頭發在一夜之間花白,皮膚也不複光滑細嫩,大夫看過之後說是解藥的後遺症,在生命和容貌之間,她隻能擇其一。也因為這番變故,杜恪辰對太妃的愧疚更深了。
“她還是回來了。”太妃目光如死灰般的死寂,“她一日不死,我心難安。一個祁豔已經讓辰兒放棄了大魏的至尊之位,再有一個她,我辰兒還有命在嗎?”
陪伴她的是柳氏,王府在一夜之間死了三個舉足輕重的,她在西院再也呆不下去了,主動要求回來伺候太妃,“我當時是著了她的道,才會相信她,幫助她。”
“你也別自責了,想想怎麽除掉她才是正途。”太妃還是容不下她。
柳氏說:“此事不宜操之過急,徐徐圖之才能不被王爺懷疑。太妃您已經不得王爺的信任,可不能再讓王爺對您失望了。雖說是母子連心,可王爺與您向來情薄……”
“他總有一天會明白,我是真心為他好。”
而南院的蕭雲卿自然也獲知了錢若水歸來的消息,她不動聲色,安然獨處,仿佛不認識錢若水這個人。
窗外,一隻信鴿銜草而來,落在她半敞的軒窗上。
阿晴從信鴿的腳環上取下一張紙條,遞給蕭雲卿,“王妃,京裏來的消息。”
蕭雲卿瞥了一眼,眸光亮了下來,“去準備一下,恭迎王爺回府。”
但蕭雲卿的迎接,卻是直接被晾在了橫刀閣外,望著院中燈火次第亮起,她站在月光鋪就的庭院中,冷風拂麵而過,無人相問。
橫刀閣空置已久,可每天都會有人按時打掃,和他離開時沒有太大的分別。隻是錢若水的東西都已經不見了,有些她搬回了東院,後來帶去了牧場,還有一些沒看完的書,都被帶到軍營。
錢若水有一種陌生的感覺,感覺被驅逐了,感覺她是一個入侵者,感覺她從來都不屬於這裏。
“回府了,想做什麽?”杜恪辰拿著火折子點燃蠟燭,有仆從拿了燒旺的炭進來放進暖爐裏,又慢慢地退了出去。
錢若水微微蹙眉,“那個人怎麽以前沒見過?”
“橫刀閣的人都換了,你自然不認識。”
“為何突然都換了?”
“用得不安心,就換了。”
錢若水往榻上一躺,仰麵朝上,屋裏的溫暖讓她倦意上湧,她還是強打起精神與他周旋,“王妃換了嗎?”
“呃,尚未。”
“用得安心嗎?”錢若水存心的。
杜恪辰扔了火折子坐過去,示意她把外袍脫了,“她畢竟是王妃。”
“側妃犯錯要罰,王妃犯錯卻能安然無恙。王爺您這心是偏的!”錢若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倏地睜開眼睛,“對了,我記得王妃是當朝皇後的閨中密友吧?”
杜恪辰的眸中閃過一絲慌亂,“我不在京中多年,並不知道這些。”
“是嗎?我記得王妃出嫁時,皇後還親自送她出京,十裏相送,情意不淺。”
杜恪辰輕撫她微涼的臉,“你想說什麽?”
“你把王妃廢了,立我為王妃。”她並不是在征得他的同意,而是直接了當地發號施令。
“不是說的嗎?暫時……”
“我改變主意了。”錢若水撐著身,媚眼如絲地看著他,漸漸地靠近,輕觸他的唇瓣,“你說過,你會護我一世,可是連我這個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她的唇是久違的柔軟,忍不住地追逐、索取,久曠的身子被喚醒、被點燃。
“還是說,她是皇後為你選的王妃,你不能廢她,不能辜負皇後對你深情厚誼?”
如同一盆冰水當頭罩下,冰冷淌進四肢百骸,無處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