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被隱瞞的遺詔
褚傳良上馬追了過去,可杜恪辰和錢若水的馬都是千裏良駒,腳程極快,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視野中,連同緊跟杜恪辰的那個人也隨著他們一路疾馳而去。
他暗叫一聲不好,準備抄近道攔截錢若水,遠離嘈雜的鬧市,周遭漆黑一片,聽覺也變得敏銳起來,他聽到馬蹄聲聲就在不遠處。
他又拐了一道急彎,原以為可以趕在錢若水前麵,卻發現在長街深巷的盡頭一人一馬隱於夜幕之後,那人騎在馬上,手執弓箭,正對準錢若水的馬車駛過來的方向。
“小心。”褚傳良大聲疾呼。
錢若水抬眸一望,用力拉住韁繩勒住馬,可她的臂力不夠,不足以拉住正處於狂奔狀態的快馬,馬慣性地往前奔去。
就在這裏,緊跟著杜恪辰的那人看到褚傳良的突然出現,調轉馬頭迅速地離開,褚傳良不敢妄動,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杜恪辰也發現了不對,快馬加鞭趕到了錢若水的身前,飛身躍上正於顛簸狀態的馬車上,將她護在懷中,背朝著黑暗的深巷盡頭。
褚傳良大驚失色,“王爺。”
夏辭西這才從馬車探出頭來,在看清眼前的形勢後,果斷地抱住霍青遙,將她壓在身下,不再去管外麵發生的一切。
然而,那隻在陰暗中瞄準的箭並沒有發出。
那個人消失了,就跟他出現時一樣,悄無聲息。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馬兒噴著鼻息,發出尖銳的嘶鳴,劃破夜的寂靜,夜風拂麵,裹挾著突降的雪花,刮得人皮肉生疼,如同被利刃劃過。
杜恪辰抱著她躍下馬車,雙手在她身上快速地移動檢查,緊張地問:“有沒有傷到哪?”
錢若水側著腦袋,看著他滿是汗水的額頭,鼻尖發酸,低聲回道:“我沒事,沒傷著。”
“真的沒事?”杜恪辰不信,又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你看,真的沒事。”
杜恪辰把褚傳良叫到近前,厲聲道:“到底怎麽回事?”
褚傳良早已驚出了一身冷汗,眼下杜恪辰和錢若水都安然無恙,他提到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歸位,“末將方才看到有人跟著王爺和側妃一路過去了,不敢怠慢便跟上來看看。可是你們太快,末將的馬腳程慢跟不上,我便抄了近道。沒想到,讓我看到有埋伏,便出聲示警。之後,跟著的那人跑了,埋伏的人也不見了。”
“看到是什麽人了嗎?”
褚傳良搖頭:“天太暗,看不清楚。”
杜恪辰把錢若水攬在身側,再一次確認她安然無恙,“這馬車哪來的?”
“我送佛兒的。”夏辭西一個人鑽出馬車,“這是她小時候愛玩的東西,我這趟回洛陽給她帶出來。”
“你小時候愛玩這個?”杜恪辰怔怔地看著她,試圖在她臉上找到熟悉的證據,可時日太久,他已然忘了那驚鴻一瞥的身影。她那時太小,他隻能大略記得那個小小姑娘也是站在馬車上,那份飛揚的神采似乎與錢若水有幾分神似。
“她呀,就喜歡駕著馬車滿京城跑。她年紀太小,連馬都不讓她碰,她便自己偷了我的馬車橫衝直撞。那時我還在車上睡覺,被她嚇得魂飛魄散。”夏辭西提起兒時的事情,眼角止不住的笑意傾瀉而出,“從那之後,這輛馬車便被束之高閣。我答應過,等她及笄之時當禮物送她,可一直四處奔波,錯過了她的笄禮。”
“哦,還有這種事情啊?”杜恪辰的笑意漸濃,眸光似水,包圍著錢若水,“你常常幹這種事情嗎?有沒有撞到什麽人之類的?”
錢若水窘得垂了眸子,老實地回答:“有啊,就偷這車的時候,撞了一個小乞丐,我想給他銀子,可是我那時身上沒有銀子,就給了他一塊玉佩。”
“你還好意思說呢,那玉佩值多少錢你知道嗎?”提起這事夏辭西就生氣,“可說也奇怪,那個乞丐竟然沒有拿著玉佩去換錢。這些年來,我多方查訪,都沒有當鋪收過那玉佩,也真是奇怪了。”
杜恪辰壓抑心中狂喜,自然地執起她的手,“這車太引人注目了,一不小心就被賊人盯上,以後若沒人駕車,你切不可單獨出行。”
錢若水哭喪了臉,“我才不要讓別人駕車呢,那這車的意義何在?”
“不許跟我強,以後我給你駕車。”
“能換嗎?我駕車你坐,行嗎?”錢若水噘了嘴,滿心期待地望著他。
他忍俊不禁,輕點她的鼻尖,柔聲答應:“好,都依你。”
褚傳良虛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決定明日與涼州刺史商議全城清剿來曆不明之人,確保涼州城的治安穩定,不能再出現此類事情。
杜恪辰把馬鞭扔給夏辭西,“你駕車回去,我帶佛兒逛逛涼州城。”
夏辭西也不跟他多話,上車便走,褚傳良也不敢多留,麻溜地離開杜恪辰的視線範圍,以免回營被軍法從事,原因是擅離崗位。
杜恪辰一手牽著馬,一手牽著錢若水,笑容難以控製地加大,原來淩厲深邃的臉部線條,因為過大的臉部動作而把平日看不太清楚的褶子都撐開了,一條褶子都夾死一隻蚊子。
“有什麽事那麽高興?”錢若水不解,從方才一直看他在那傻笑。
杜恪辰斂了笑,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還在,真好。”
“你什麽意思啊?巴不得我出意外,你就能再娶側妃、庶妃、侍妾了?”
“哪有,我都驚出一身的汗了,你以為可不能再這麽莽撞了。涼州的治安不比京城,你錢大小姐在京城溜達,誰都認識你,哪敢對你下手。可這裏就不同了,胡漢雜居,商戶往來頻繁,有很多的生麵孔,容易讓盜賊混進城,尤其是關外的盜賊,心狠手辣。”
“我的身手也不差的,這點你應該是領教過的,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你還好意思說,剛才要是我不出現,那隻箭說不定就射向你的心髒了。就算你能僥幸躲過,你敢保證沒有別的埋伏了,還有那個逃走的跟蹤者,形成前後夾擊,你就算是絕世高手,也要費一番功夫。”杜恪辰可不敢再冒險,“也不是不讓你玩,就是需要在我的陪同下。”
錢若水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感覺這好像是在說“請小朋友在家長的陪同下”,但那種被嗬護被保護的感覺,她還是十分受用的。
“我至今還不知道你和夏辭西的關係,他對你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杜恪辰這是赤裸裸地嫉妒,夏辭西每一回出現都會送給錢若水許多好玩的、好喝的、好吃的,就像第一回的出現,帶著她逛遍涼州城,差點就把整個城搬回王府了。他走後,每個月酒肆都會按時送葡萄果酒上門,說是他走之後預訂好的,儼然要把錢若水養成一隻酒鬼。
“我們是故交了,就因為我偷了他的馬車,不打不相識,從此結成了莫逆,以兄妹相稱。”現下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這對夏辭西和她而言都太危險了,母親臨終前千叮萬囑,切不可讓外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從而讓夏辭西有了弱點。而她也不想過早地告訴杜恪辰,因為牽扯太多,她不可能隻說他們是表兄妹,勢必要聊到夏家,聊到夏家的淵源。
“原來是這樣。”杜恪辰不接受這樣的解釋,但夏辭西對她的寵溺很單純,就是哄她開心而已,他們之間更像是兄妹,他也就不再追問。
錢若水慢慢地走著,街麵上沒有人,他們從黑暗走向燈光通明處,熱鬧與喧囂也隨之而至。西北花燈沒有京城的富麗堂皇,隻有零星的幾盞掛在門簷下,看起來像是用了許多年不曾更換過,款式也不是京城時下的。可百姓們卻樂在其中,駐足圍觀,評頭論足。
“你離開京城五年了,有沒有想過要回去?”錢若水艱澀地開口,試探道:“你生於皇城,長於皇城,那裏有你熟悉的一切。當初為何要走?我聽說,你答應給今上十年的時間,也就是說這十年是你借與他的,你憑什麽把皇位借他,是不是說他這個天下坐得名不正言不順?”
杜恪辰臉色陡然一沉,“誰讓你問的?簡颯嗎?”
“不,不是……”錢若水沒想到他的反映會如此的激烈,連握住她的手都倏地收緊。
“他還是不死心,一次次地派人來,不就是想要父皇的遺詔嗎?他不敢殺我,因為他怕我死後,有人把遺詔拿出來,宣告他的罪行。”杜恪辰也不怕對她明說,“這十年,是我借給他的,若不是因為……”
他堪堪閉了嘴,臉上重又堆起笑意,“不說這些了,反正我在涼州還不到忍無可忍的時候,他的皇位還是穩當的。走吧,我給你買彩畫兒。”
“因為什麽?”錢若水站在原地,怎麽拉都不走,“因為那個和我長相相似的女子嗎?”
“你們長得並不相似……”杜恪辰脫口而出,卻發現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卻什麽也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