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美人計
“子初,感覺如何?腿能動嗎?”錢若水關上門,擋去寒風,在他榻前坐下,輕輕碰觸他的腿,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簡颯倒抽了一口冷氣,“疼……”
錢若水卻開心地笑了起來,“疼就對了,疼就對了。”
“對不起,佛兒。”簡颯看著她的笑顏,突然悲傷了起來,“我隻說要帶你走,他就……”
錢若水絞了帕子給他擦手,“他就是那般不講道理的人,一不合他的心意,他就是這般模樣。說到底,我雖被他趕出了府,可側妃的位居還在,還是他的女人。有幾人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要跟別的男人私奔了,還能笑臉相迎的。就算他再不喜歡我,我始終是他的私有財產,是他的所有物,容不得別人覬覦。”
“可我怎麽覺得,他還是喜歡你的。”簡颯小心地試探著。
錢若水蹙著眉想了一下,“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和厲王殿下的小青梅長得極像,他對於我的喜歡,不過就是一種移情的作用。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這是大部分男子的心態。當他棄如草芥,卻又被人視若珍寶,他就會感到憤怒而不安。這不是喜歡,而是一種變態的占有欲。”
她隻能把杜恪辰往壞了說,力爭把他塑造成渣男。
“都怪我,太衝動了,不應該這麽直接地求他。可是話已經說出來了,王爺也知道了我的意圖。以後隻能沒那麽容易帶你直。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簡颯無奈地看著自己的腿,眸中閃過一抹陰狠,這筆帳他遲早會和他一起算。
“眼下你隻能先留在軍營,等過幾日我再接你出去。你且忍忍,不要與王爺再有正麵衝突。不管我能不能離開涼州,我都很高興你能來看我。”錢若水勾唇淺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就是命。”
她依舊美得令人窒息,簡颯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我寧願你怪我,我寧願你恨我,也不要你如此通情達理地隱藏心中的苦楚。”
“我不苦,因為我知道你和我一樣,也不快樂。”錢若水對他的觸碰有些抵觸,可卻不敢讓他看出來,“可是不能因為我,而誤了你的前程。你是簡家的獨苗,簡家能否重振旗鼓,就指望你了。你不能因為我,而賠上你的未來。厲王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人,他即便蟄伏西北,仍是手握四十萬雄獅的統帥,連皇上都忌憚他三分,你如何能與之抗衡。聽我一言,養好傷之後,回京去。”
“可是……”
錢若水麵色一凜,“沒有可是,從離京的那一日便注定了你我隻能是陌路。你仍是我的子初哥哥,而我已不再是你的佛兒。”
“我讓人去接你的書僮過來照顧你,你好好養傷。”
錢若水掙脫他的手,轉身出了冰冷的屋子,掩上門卻撞進一堵肉牆,眼前是絳紫色的親王袍,廣袖束腰,映得他淩厲的眉眼威儀天成。他的眸光冰冷如霜,薄唇如刀,令人望而生畏。
她後退了半步,艱澀地舔了舔唇,把心一橫,道:“我想要些木炭,不知王爺可否行個方便。”
“沒有。”杜恪辰聲如寒潭。
“你能不能講些道理。”錢若水心虛地低下頭,心想他在這站了多久,她方才有沒有說過不該說的話,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杜恪辰冷笑,“我就是個魯莽的武夫,隻用拳腳說話,拳腳說不贏的時候,刀劍齊發,你滿意嗎?”
“子初……簡大人他沒有別的意思,他隻是看我一個人在牧場過得淒苦,才想著求求王爺,能不能放我回京城。他性子是急了些,請王爺看在他與我自幼相識的份上,不要與他計較。”
“原來你想回京?本王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卻要借由一個外人向本王求情。”杜恪辰一次次地檢討自己,他是否做錯了,為了保護她把她逐出府卻不願對她說出真相,是不願意讓她繼續成為今上利用的工具。可是,突然冒出一個簡颯,卻讓他方寸大亂,控製不住自己的怒意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動粗。那一刻,他真想一刀活剮了他,就再也不會有人試圖帶走他視若珍寶的女子。
“我沒有要走,我真的沒有要走。”錢若水拉扯著他的廣袖,“隻要你不殺他,我什麽都答應你。”
“你……”杜恪辰拂袖,“你真是讓本王太失望了……”
他邁開步子,卻如灌鉛般的沉重,他強迫自己不能回頭,不能心軟,因為他不願意承認他愛的女子不愛他的事實。
他不介意她有目的地接近他,不介意她曾經被逼無奈而到涼州,更不介意她對賜婚的排斥。隻要她願意留下,願意真心待他,他就能為她放棄一切,甚至是整個大魏。
可是簡颯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她被他擁在懷中是那麽地溫馴柔軟,伏在他的背上的姿態是那麽的毫無防備,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不設防的一麵。可是當他接近時,除了冰冷的刀刃和警惕的防範,什麽也沒有。
他們曾共曆生死,他以為他們之間有著牢不可破的牽絆。可到現在他才明白,隻是簡颯不曾出現而已。
他等了這麽久,才等到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子,卻不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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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杜恪辰還在批閱公文,案邊放著蕭雲卿派來送來的飯食。他已經在軍中呆了一個多月,太妃和蕭雲卿差人來請他回府,他都置之不理。除夕那日,他寧願和將士們圍爐敘話,也不願意回府麵對她們。年初一時,太妃一早便來了大營給將士們派發紅包,他卻避而不見。聽管易說,太妃的頭發都白了,人也清減了不少。可他還是沒有做好麵對太妃的準備,應該說,他不想承認這些錯都是他縱容的結果。
他有時候也會想,他若是當初舉兵奪位,就不會有今日這麽多的無奈。可如此一來,他還如何遇見錢若水這個最美好的意外。
擱了筆,伸了伸懶腰,耳邊傳來打更聲,仔細一數,已然是二更天了。
“王讚,她今夜住在哪裏?”他還是放不下。
話音落了半晌,王讚卻沒有回答。他心中酸澀,想必是還在簡颯那裏。他不是已經派人送木炭過去,她還在操心什麽。
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他當是王讚,“她睡下了嗎?”
王讚仍是沒回答,他眯了眼睛往門的方向看過去,劍眉微揚,“怎麽是你?”
錢若水緩步上前,“我來伺候王爺的。”
淺淡的芬芳隨著她的走近而慢慢變濃,杜恪辰抬眸,仔細一看,眸光灼灼,“你這是美人計?”
她換了一副裝扮,眉點花鈿,不見張揚的紅唇和上挑的眼線,洗盡鉛華的臉上散發著不可思議的光澤,叫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錢若水嫵媚一笑,“那王爺中不中計呢?”
“如果是為了簡颯,”杜恪辰艱難地拒絕她,“你大可不必。”
錢若水解去禦寒的披風,隻穿一件單薄的中單,幾近透明的白紗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屋裏沒有火盆,冷得她瑟瑟發抖,杜恪辰卻不為所動地看著她,強壓下心中的燥動,波瀾不驚地等待著。
其實,他也不知道期待著什麽。
她似乎沒有聽到他的拒絕,硬著頭發坐在了他的腿上,冰涼的唇瓣貼在他的脖頸,輕聲撩撥,“王爺不想奴嗎?王爺久未回府,想必需要人伺候。”
杜恪辰的手漸握成拳,心跳如鼓,麵色卻是生冷勿近,“你這是在求和,還是怕本王弄死簡颯,特地討好本王?”
錢若水默默咬牙,笑意相迎,“奴可不敢求和,隻是來伺候王爺罷了。以奴的身份,哪配和王爺談和與不和,但求王爺手下留情,饒了奴。奴生是王爺的人,死是王爺的鬼,就算王爺趕奴,奴也不會走的。”
杜恪辰避開她的觸碰,“說到底,還是在替簡颯開脫。你自以為本王寵你,本王就奈何你不得嗎?沒錯,裴氏的死,本王沒有追究你的罪責,隻罰你離開王府,但這並不表示本王不敢殺你。可是,你是怎麽待我的?”
“王爺要殺奴,奴甘願領受。”錢若水把姿態放到最低,不敢再碰觸他的逆鱗,簡颯身上的傷曆曆在目,她不敢再冒任何一絲的危險。
“我要殺你……我若是要殺你,豈會留到今日。”杜恪辰愈發煩悶,起身把她趕下去,“還記得我初初寵你時,是為了什麽?”
錢若水遲疑片刻,“為了將計就計?”
“那麽為了做好這個局,本王應該繼續寵你上天,讓今上以為本王中了計。不是嗎?”杜恪辰循循善誘,他相信錢若水不是愚笨的人,可這一次偏偏固執至此,也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直覺得,他們是有共識的,有那份不必言說的默契。
“這……”錢若水有些明白了,“王爺是覺得寵我無效,今上並沒有下一步的行動,所以放棄了這個局?”
杜恪辰背過身去,胸口起伏難平,壓抑許久的怒意終於爆發,“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