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誰還沒幾個小青梅啊!
中軍大帳。
杜恪辰掀了他的書案,硯台裏未幹的墨汁撒了出來,濺到自己的袍裾上,蜿蜒出奇怪的形狀,他卻渾然不知,負後在帳中來回踱步。不小心踩到掉在地上的鎮紙和狼豪,發泄般地多踩了幾腳。
管易冷眼旁觀,一句話都不敢說,匆匆趕來的蕭長信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咦,主帥,這是怎麽了?聽說你揍了人,那人竟然還活著,命真硬啊!”
杜恪辰一個眼神橫過去,蕭長信瑟瑟縮了脖子,“那啥,主帥你打架的時候也不叫上哥兒個,一人一腳踹死他。”
這不說還好,越說越添亂。
“就知道打人,除了打架你還會什麽?”杜恪辰正愁有氣沒處撒。
蕭長信撓撓頭,老實地回答:“我就會打架,主帥當初募軍的時候,也不是看俺架打得好。再說了,俺是軍人,不打架還繡花啊!”
管易暗中對他豎起大拇指,小聲說了句:“幹得漂亮。”
“老管,從明天開始,讓將士們都學學繡花。營裏的冬衣不太夠,大家都學著自己做做。橫豎這西北邊境有本王坐陣,還沒人敢來挑釁。”
管易一陣頭發發麻,讓一群糟老爺們繡花,這畫麵委實難以想像。
但他忘了還有蕭長信,這家夥的存在就是來拆杜恪辰的台。
“主帥你錯了,今天就有人來挑釁了,你還沒把人打死。你忘了嗎,斬草不除根,定留後患。所以,為了主帥的人身安全,兄弟們必須嚴陣以待,確保主帥萬無一失。”說完,煞有其事地跪地,“繡花這種大事,俺們還是等解甲歸田再說。”
杜恪辰磨牙,一腳踢在蕭長信的肩膀上,“你敢威脅老子要解甲?”
蕭長信嘿嘿一笑,露出滿口白牙,“末將不敢,末將這就繡花去。對了,側妃娘娘一定會繡花,末將去請教她。”
然後,蕭長信長歡脫地蹦噠著出去,一點都沒看到杜恪辰黑得不能再黑的臉色。
“老杜……”管易覺得還是要說點什麽,“其實一腳踢死就沒那麽多事了。”
“踢死他老子還有命嗎?”杜恪辰方才已經看到錢若水袖中的匕首,似乎他敢再動簡颯一下,她就能抽刀與他拚命。“你說說,這姓簡的什麽來頭,不就是青梅竹馬的小情郎,誰還沒幾個小青梅啊!至於嗎?跟老子喊打喊殺的!”
管易點了點頭,“這姓簡的世家也沒誰了,就是先帝一朝也沒聽過簡家有人入仕,似乎是幾代沒落了。也就開國時,出過幾任的執宰,至今還是大魏一等的世家。聽說,這位簡大人三歲成文,五歲做賦,曾被喻為大魏第一神童。比老子當年還威風。”
管易忍不住也爆了句粗。
“京城有這號人物嗎?”杜恪辰那唯我獨尊的霸氣,沒把多少人看在眼裏,“老子怎麽沒印象。”
管易堆了一臉的假笑,“除了被王爺被收拾過的,您還記得誰了……”
“有啊,你唄。”
“嗬嗬,我也被收拾過。”管易不得不提醒他。
“對啊,你看,你們都被收拾過,不也活得好好的,憑什麽那個姓簡的被揍一下就要死要活的。”杜恪辰又繞回原地,“不就斷了腿,老子這幾天都揍得不知道多慘,老子都沒說話呢。”
管易深表同情,可也是愛莫能助,“還好遙遙老實,除了踢被子,不會像側妃那樣……功夫甚是了得。”
“王讚說跟著姓簡的那些人都先進了城,你叫人盯著點。”杜恪辰還是沒有被怒意衝昏了頭,“我看他是來者不善,隻怪我對朝臣都不了解,不知道都是些什麽人,你若是有機會見見,應該能認出一些。”
管易也感覺到了幾分怪異,“已經盯著了,一到城裏就去了天香閣。”
“走吧,去看看那個姓簡的。”杜恪辰氣歸氣,可他也不能讓錢若水去照顧他。
“還打啊?”
“打什麽打,老子跟一文弱書生有什麽可打的。”
管易在中軍大帳的西側挪了一間儲物室暫時讓簡颯治傷用。那間屋子長久未用,灰塵到處都是,又沒有火盆,急得錢若水又是叫人收拾,又是叫人去拿火盆。可結果是,屋子收拾好了,火盆卻是沒有的,因為木炭是有定例的。
這個月各營的定例已經都分走了,中軍大帳隻有夜裏才能用火盆取暖。這是杜恪辰自己下的令,所以這個月沒有多餘的木炭。想要的話,隻能從杜恪辰的份例裏挪出來。
可是鎮西軍中沒人敢挪用杜恪辰的木炭,不是因為他是王爺,也不是因為他是一軍主帥,而是因為他的用量在軍營中是最少的一個。上個月,他把自己的份例分給夜裏守營的將士,中軍大帳整整一個月沒有生火,有好幾次,龐統都看到他晨起時略顯僵硬的走著,這才想起他的膝蓋曾經受過嚴重的傷,至今仍會發作。
從那之後,再沒有人敢動他的份例,就算他自己不用,入夜後龐統也會把火盆燒旺,讓屋子不那麽冷。
如今多了一個人,還是杜恪辰親手打傷的人,就算是有餘炭,也沒有人肯拿出來。
錢若水知道這是杜恪辰的地盤,隻有他的話才有效用。
“我去找他理論。”
霍青遙攔住她,把她帶到一邊,低聲說:“暫且忍忍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軍營,不是王府,有些東西不是說拿就拿的。這裏的每一件東西都是登記造冊的,就連日常的損耗也是有定例的。你這麽去鬧,讓王爺的顏麵置於何處。你平日不是這麽不講道理的人,是因為他傷的人是簡颯嗎?”
“簡颯是誰,你心裏清楚。他掛著欽差之職,若是死在了涼州,王爺罪責難逃。今上苦於找不到機會治他的罪,而他怎麽能自己把機會送到今上的手裏。”錢若水也是一籌莫展,“然而我又不能告訴他簡颯的身份,如果我告訴他,不就是向他坦白我背著他和京城聯絡,而且能提前獲知,必然是用了他不知道的方式。如此一來,我還怎麽證明自己的清白。我若心中坦蕩,又何須對他隱瞞與京中的通信。”
霍青遙歎氣,“不如向他直言,你也是被逼無奈。”
錢若水也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她不敢,“不行,你看看葉遷的下場。那是他親自養大的人,十三年的時間,已然是他最親近的人。可他說殺就殺,毫不留情。這就是他對待細作的下場,你讓我拿什麽跟葉遷的十三年相比?況且,他待我之心是真是假,尚未明朗,我不能僅憑他的一麵之辭,就對他毫無隱瞞。”
“我倒是相信他是真心待你,看看他對簡颯的態度就知道了。”
“可你如何解釋,他把我逐出王府?”錢若水不是想不透,而是不敢想,她無法說服自己,杜恪辰此舉是為了保護她免於傷害,“不要說他是為了保護我,我不相信。”
霍青遙不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錢若水有自己的決定,必然是經過深思熟慮,她要做的就是盡全力配合她。這也是霍青遙長遠以來在京城的首要任務。
“不讓能簡颯看出我對王爺是動了情的,要讓他看的是,王爺對我的憎恨,對我的厭惡,對我的冷漠。”錢若水不想做一個合格的細作,不想讓今上的陰謀得逞,雖然她還不知道他這麽做的目的何在,但是她已經不想知道這層層謀劃的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驚天陰謀。
“你放心,我會幫你,這也是大當家交代過的。你要做什麽,想做什麽,我都會配合你。”
錢若水說:“我想你遠離管易,你能做到嗎?”
霍青遙微笑著搖頭,“管易會是你最好的盟友,不是現在,而是將來。錢、夏兩家都需要他,你也不例外。”
“這是建立在王爺西北的前提下,萬一他願意在涼州城終其一生,你的犧牲便沒有意義。”
“提前做好防範,也未嚐不可。”霍青遙看到軍醫從屋裏出來,“去看看簡颯,先別和王爺鬧得太僵。”
錢若水點頭,“嗯,你找機會去客棧找哥哥,讓他盡快離開。”
“這個不急,簡颯如今不良於行,見到大當家的機會並不多。”
錢若水匆匆進了那間冷得如同冰窯的屋子,簡颯已經醒來,因為骨折而麵露痛苦之色,他很難相信杜恪辰竟然把他兩隻腿都打斷了。傳說中的厲王殿下戰無不勝,攻無不勝,是大魏當世的戰神,可他手染鮮血,殺人如麻,暴戾成性。今日一見,傳言果然非虛。
他能僥幸留下一條命來,應該感到慶幸。想想那個被他養了十三年的孩子,還不是被他一刀殺了。這隻能說明,錢若水並沒有被他識破身份,或者應該說,錢若水對他而言是特殊的。但他並不能確定,杜恪辰對錢若水已到了愛之入骨的境地。
他來找杜恪辰的目的,就是為了試探他對錢若水的感情。
可他隻說了一句要帶走錢若水的話,杜恪辰二話不說,就把他給揍了。
還真是名符其實的暴戾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