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她就算想生,也生不了。
錢若水冷靜一想,“今上不也沒有子嗣。”
“可今上隻有一位皇後,從未招後宮侍寢。”皇上對皇後的專一已是世人皆知,並津津樂道,隻有朝臣對此頗有微詞,今上臨朝已有五年,大婚也有三年,再不誕下繼承人,怕是國本難係。
“若是今上沒有子嗣,繼承大統的人就有可能是王爺,若是王爺有子嗣而王爺有了意外,這個孩子就會是大魏唯一的繼承人。”錢若水腦海上突然有一個瘋狂的想法,“可如若他們都沒有子嗣呢?”
“小姐忘了,還有成王殿下,他有三個孩子,二男一女。”
錢若水長舒了一口氣,“你不說我都把成王給忘了。”
夏菊往火盆裏加了炭,“今上和王爺若是都沒有子嗣,這皇位就是成王的。可成王早年就無意於皇位,這些年更是遠離京城,四處雲遊,連他的幾個孩子都跟著他四海為家。早前還聽說,成王帶著孩子出海,遇上海難,興許是沒了。可誰也沒看到屍首,並不確定他是真的沒了。”
“成王也忌憚今上,逃得遠遠的。這個消息說不定是煙霧彈,他也想明哲保身,不想夾在今上和王爺之間。到底是親兄弟,同室操戈乃是大不敬。”錢若水把手置在盆邊烤著,“依今上的心胸,怕是難容下王爺先有子嗣,若是我在這時懷了身孕,這府中的細作一定會對我下手。”
夏菊頗為讚同地點頭,“可奴婢還是覺得奇怪,這麽多年怎會沒人懷上呢?”
“我們明日去找一個人問問。”
“什麽人?”
“樓解語。”
樓解語的腿傷已經好了,能下地走幾步。可她並不願意一瘸一拐地走著,她寧願坐著躺著,至少看起來她仍就是美好無瑕,沒有人能看到她的缺陷。
住在西院的日子,她時常能看到楚瑜坐著輪椅栽種藥草,動作緩慢而又笨拙,看得她胸口陣陣鈍痛。她仿佛能看到她的餘生,也會是這等的慘況。無人相問,無人相伴。
牙兒會扶她出去曬太陽,會給她梳漂亮的發髻,會做好吃的點心,總的來說是一個很不錯的丫鬟,可都是平常的菜式和鄉野村婦的發式,難登大雅之堂。
她有時候會罵她,把氣都撒在她身上。可牙兒總是對她笑,從不因為她的責罵而生氣。
她曾問過牙兒,“你這是在可憐我嗎?”
可牙兒卻說:“我不覺得你可憐,隻是覺得你很可悲。”
樓解語在想,她很可悲嗎?連一個不諳世事的丫鬟都能隨意地評判她。
牙兒是錢若水給她的人,聽牙兒說,是錢若水自己掏的銀子,她簽的賣身契並不是給王府的。所以,她應該感激錢若水沒有落井下石,讓她看起來更加悲慘一些。
所以,錢若水的到訪,她的表現也變得和善了。
“姐姐怎麽有空來?”
屋裏被打掃一新,雖然簡陋如初,可床榻整潔,不見汙漬。樓解語一身素衣,淡雅從容。她的鬢間別了一朵新摘的臘梅,憑添了一抹嫵媚。
“我就不能來看看你。”
樓解語笑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錢若水撩袍坐下,“妹妹既然這麽說了,我若是迂回婉轉,怕是要被妹妹唾棄了。”
“自從我搬到西院後,你是第一個來看過我的人,也是唯一一個。”樓解語命牙兒倒茶,“我這隻有粗茶,比不得京裏的精致。”
“妹妹說哪裏話,是在怪我沒有照顧好你嗎?”
“你讓我能重新站起來,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怎麽還會怪你。申大夫每五日來一次,診金都是你給的。沒有你,我早就死了。”樓解語對她是感激的,“而我之前對你……”
“你快別這麽說了,我也不是白救你的。再說了,這些診金我會跟王爺結算的。”錢若水抿了一口牙兒送上來的茶,“我倒是有一件事不明,想請教你。”
“你還在想當日在你沐浴桶裏下藥的事情嗎?”樓解語能解答的也隻有這件事了,“這件確實是我唆使敏兒做的,也想因此把她趕出府。一石二鳥之計,我想是很是完美。不,這不是我想出來的。是管易幫我謀劃的。”
聽到從樓解語的口中說出管易的名字,錢若水還是微微一怔,“管易?”
“沒錯,從你一進府,他便想殺了你。”
“所以,你們在我的水裏下藥並不是惡作劇,而是為了讓我服下止癢藥丸,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去。可是計劃失敗,你隻能把高敏推出來當替罪羊,可惜高敏就是一個想惡作劇的孩子,卻背負了不該是她的罪責。看來,你的腿也不是因為高敏傷的。”
樓解語坦然地說:“確實不是她,是石清嫣。”
“怎麽會是她?”這倒是錢若水沒有想到的,“她怎麽敢?”
“她怎麽不敢了。”石清嫣住在另一側,樓解語也時常看到她,隻是素無往來,也沒有必要寒暄,“那時王爺最寵的人是我,誰都想對我下手。而她主動接近我,不就是想通過我而接近王爺。沒想到,一進府便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她審時度勢,在混亂中對我下了手,而讓我誤以為是高敏。而事後,她還指使錦衣不讓我服藥,讓我錯過治療的最佳時機。”
“你在王府也有些年頭了,又甚得王爺的寵愛,委以重任,可怎麽不見你生下一兒半女?”石清嫣不足為懼,錢若水更關心另一件事情,“想來王府中也是夠清冷了,內宅之中就幾個側妃和侍妾勾心鬥角,可鬥來鬥去,卻是毫無結果。”
樓解語沒想到她會說這個,“你說的沒錯,旁人家為了子嗣爭得頭破血流,可咱們府上頭也破了,血也流了,可子嗣卻遲遲沒有著落。可憐是命該如此吧。”
“你沒介意過嗎?”
“為何要介意?王妃不也沒有生養。她生的是世子,而我們生下的卻隻能是庶子,無法繼承大業,還要被排擠冷落,還不如不生。可王妃自己也沒能生下世子,不得不說是上天注定的安排。”
“沒有人懷過身孕嗎?”
樓解語微微一笑,“也不是沒有。王妃進門的第一年懷過一個,可沒到三個月便小產了,之後再也沒有懷上。”
“不覺得奇怪嗎?”錢若水問,“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
“有誰敢這麽做的?”
“你覺得呢?”錢若水把問題推回去,“太妃一直想有一個子嗣能淩駕於今上,而王妃也是這麽想的。她那麽喜歡王爺,為了她放棄了所有的矜持和驕傲,隻為嫁他為妻。可若是子嗣不是由她所出,她又如何能吞得下這口氣。”
“如果照你說的,是王妃動了手腳,那她是如何下手的?”樓解語麵色微沉,這件事她也不是沒想過,可她一直都在府外奔波,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以至於忽略了很多事件。如今想來,也不是不可能。
錢若水搖頭,“我也隻是猜測。她能動的地方有很多,她畢竟是一家主母,在飲用的水源上、吃食上都是有可能下手的。可這些地方難以做到無人知曉,且又過於招搖,想必她有更好的辦法。”
“王妃雖不能說事事周全,可她也沒苛責過我們,就算有了孩子,她也……”
“若是真的喜歡一個人,是很難和別人分享的。她對王爺的心,無人可比。可她卻能容忍側妃和侍妾與她共侍一夫,而王爺並非真的喜歡她,可是當時無奈中的一個選擇。能讓王妃高人一等的,就是生下王爺的嫡子。可她連這個都做不到。”錢若水一直很好奇,蕭雲卿是以什麽樣的心態把不同的女子送進橫刀閣中,卻獨自渡過了這麽多年的孤獨深夜。
“她就算想生,也生不了。從她小產過後,王爺便從不在她屋中過夜,隻在有事的時候,才會與她商議。”
“這就對了。一個不受寵的王妃在這種情形下,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別的女人生下王爺的孩子。”錢若水終於明白了,隻是沒有確鑿的證據罷了,“她也真是夠可憐的。”
樓解語沉默了半晌,“我卻不認為是王妃做下的。”
“那你覺得是誰?”
“姐姐可見過裴氏?”
“裴氏?”
“就是姐姐到府中時,陪太妃理佛的那位裴側妃。如今應該已經回府,姐姐應是見過的。”
錢若水對裴語馨的印象不深,她平日總是不愛說話,存在感很低。
“她不得王爺的寵愛多年,看似與世無爭,可一個未見寵幸的側妃,心中怎會沒有怨氣。”
“王爺竟是如此不待見她?”
“嗯,王爺連話都不同她說。有好幾次,我們在王妃那裏請安,王爺一進來,裴氏便自動消失,王爺連看都不看她。”
看來,這位裴語馨和杜恪辰之間有著她所不知道的瓜葛,能讓他們如同陌生人般擦身而過,必然不是小事。
出了西院,錢若水的麵色凝重,“樓解語沒有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