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葉遷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
回了自己的東院,錢若水燃了她平日喜歡的熏香,有一種淡淡的蘭草香氣,是霍青遙特地幫她調配的。前陣子,蕭雲卿也往她這送了不少的熏香,可她一點都沒用,全都收起來放著。也不是說不好,而是蕭雲卿給的東西,還是少用為妙。說不上是為什麽,她總是對蕭雲卿多了一份戒心。
“小姐,這大氅的王爺的,要不要還回去?”夏菊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把杜恪辰的東西也帶了過來。
錢若水瞄了一眼,“還回去吧,最近可能都不必出門了,也用不上。”
“怎麽,過河了就要拆橋不成?”杜恪辰裹挾著一身的雪花走了進來,掃過夏菊手中的大氅,長臂一撈抖開,往錢若水的頭上一罩,“說走就走,你還真是沒良心。”
“難不成我還留著等人趕不成?”錢若水掙脫掉,瞪他,“王爺連葉遷都罰了,又想罰我什麽?”
杜恪辰拍掉甲衣上的落雪,“沒看到本王還沒更衣嗎?”
錢若水挑眉打量他,“自己沒手嗎?”
“我……”杜恪辰位高權重,軍功赫赫,鎮西軍的將士服他,府中一幹人等也唯他馬首是瞻,可偏偏遇到一個錢若水,未曾對他言聽計從。他隻得把聲音放軟,“我累了,不太想動。”
錢若水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杜恪辰隻要一服軟,她就沒輒,“抬手。夏菊,去拿王爺的衣袍來。”
“我想沐浴!”杜恪辰舔著臉提要求。
錢若水睨他,“銀翹,吩咐水房燒水。”
褪了甲衣,錢若水聞到他身上積蓄多日的汗臭味,衣袍中還夾了幾根幹草,靴子上滿是泥濘的雪水。他走了九天,一路風塵,似是片刻未歇。
“收獲如何?”找了件外袍給他先披上,錢若水輕聲問道:“夠不夠過冬的?”
杜恪辰拉著她往榻上一坐,掀起她的袍裾檢查她的小腿和膝蓋,“夠了,加上夏辭西從別處調來的糧草,還有霍二掌櫃的冬衣,基本上能堅持到開春。你跪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太累睡著了。”
杜恪辰恨不得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麵都裝了什麽,一個挺精明的人,怎麽總在關鍵時刻犯迷糊,“太妃讓你跪你就跪啊?”
“我能不跪嗎?我不跪,她會有更多的借口懲誡我。我就算是跪了,她也能……”錢若水閉了嘴,“葉遷不過是一個借口,你還真罰了他?”
“罰了!”杜恪辰有些心虛,可他不這樣做,堵不住柳太妃的嘴,他不想因為一個葉遷,而讓柳太妃有借口不斷地找錢若水的麻煩。太妃固然為他犧牲很多,但他不希望太妃總是仗著自己的犧牲,而幹預他的事情。
“你怎麽可以罰他!”錢若水拍開他的手,“他隻是想保護我罷了。”
“在你沒有病重的前提下,他這麽做,無異於挑起事端,讓你與母妃的關係雪上加霜,你知不知道?”杜恪辰不願意看到府中衝突不斷,他好不容易有一個心悅之人,卻遭到多方的責難,這讓他有些心煩氣燥,尤其當這些人都是他的至愛親朋,就更讓他心生疲累。
“就算他不挑事,太妃也會找別的事情為難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不知道為什麽管易和太妃如此地憎惡我,就算我爹曾經做過對不起鎮西軍的事,可為人臣子,又豈能一手撐天,他們又不是無知婦孺,身處於權力的頂端,不會不知道這些道理,為何偏偏要於我為難?你告訴我,我這張臉到底哪裏不對了?他們每個人都想置我於死地。”錢若水百思不得其解。她自認長得不差,也沒有到那種令人生厭的地步,世間美女千千萬,他們總不置於對長得好看的人都是這般態度。
“王爺,我不會是長得和你初戀情人很像吧?”
杜恪辰愣住了,茫然地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會吧!”錢若水也被嚇到了,“竟然……”
杜恪辰回過神來,連忙打斷她:“母妃隻是不喜歡錢尚書罷了。你也知道,我母妃的母家是河東柳氏,清貴門第,與你家總是家風不太相符,難免會有衝突。”
“真的隻是因為這個理由?”錢若水怎麽會輕易相信,“錢氏與柳氏素無瓜葛,你這麽說,是在說錢氏一門隻知專營仕途,不如柳氏家風純樸,一心專研學問?”
“也不是這麽說。兩家……”
錢若水抬手打斷他,“不必再說了,再往下說,指不定我錢氏一門便成了朝中毒瘤,人人喊打。也不想想,如今之朝堂,是誰率領舊臣一派與新君一脈相抗,今上力主革新,裁軍文治,善待士人,要不是我爹在朝堂上大膽進言,你這四十萬的鎮西軍早就被裁了大半。我已是一忍再忍,全府上下無一不是以當年狼口關一事對我諸多苛責。每每有事發生,或者有人想要為難於我,都會抬出這個借口,讓我無力辯解。而王爺您呢,明知道他們都是故意找茬,卻又縱容他們的行徑,這讓我非常的失望。沒錯,太妃是您的母親,她不僅是長輩,還是主上,對我而言,她做什麽我該活該受著。她河東柳氏近幾十年來藉藉無名,難道又要算到我錢氏頭上,也不看看這大魏朝多少世家,又豈是我錢氏都隻手撐天的。”
杜恪辰也是一籌莫展,“你也知母妃是故意為難,為何要與她發生爭執?平白惹了閑氣。”
“我沒有和她爭執,她讓我跪,我就跪了,冰雪天地,我一句話也沒有。這還不夠嗎?”錢若水不知道太妃和蕭雲卿對他說了什麽,他回來之後一反常態,除了對葉遷的懲誡外,對她也是頗有微詞,“我不知道葉遷做過什麽,但我能肯定的是,葉遷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沒有你在的日子,我沒有人可以依靠,還好有葉遷,否則你回來就隻能替我收屍了。”
“那是葉遷該做的。”杜恪辰的聲音悶悶的,這是他不願意承認,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是他賦予葉遷所有可以便宜行事的職責,而葉遷也是盡了他的本分。然而,他不該頂撞太妃。其實,有些事情本沒有錯,隻是做的人……
杜恪辰其實並不想承認,他在心裏對葉遷的排斥,從那一日看到他的眼神之後,他一直揮之不去。所以,他借口罰了葉遷,把他趕回軍營。
沉默間,熱水送了進來,錢若水掩了門出去,留下杜恪辰對著一大桶水發呆,良久才自己褪了衣袍泡進水裏。熱水蕩滌他周身的疲累,他輕輕地歎氣,閉上眼睛平複心情。
錢若水等了許久,都不見杜恪辰出來,還以為是他在嘔氣,便推了門進去。可屋內除了那隻冒著熱氣的木桶,一個人都沒有。
她狐疑半晌,走了也不見他說一聲,真是奇怪了。
她又裏裏外外找了一圈,仍是看不到杜恪辰。她拾起被他扔在地上的衣袍,抬眼卻看到給他備下的衣裳還掛在架子上。
他……
她大驚失色,往木桶裏一望,他已經泡在水裏睡著了,腦袋還在水麵上,沒有溺水。
她拍了拍胸脯,把他搖醒,“玄武,起來了,上榻去睡。”
杜恪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困……”
“水涼了,快起來,會著涼的。”錢若水催促著,無奈他一動也不動,繼續歪著睡了過去。
想必是累壞了,連日來的奔波,連睡覺都是往幹草堆上隨意對付一夜,個中的辛勞隻有他們這些行伍之人才能深切的體會。錢若水雖不是軍人,可她受過比軍人更為嚴苛的訓練。在這個冷兵器時代,遠不如她曾經所處的現代化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才能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錢若水隻能架起他的胳膊,把他從水裏撈上來,用毯子把他包著。杜恪辰高大削瘦的身子倚著她,她步履蹣跚,好不容易把他弄上榻,她被凍僵的膝蓋因吃力過重微微發酸。
“小姐,晚食送來了。”銀翹在門外輕聲道。
“拿回去吧,王爺睡了。別浪費了,賞給下人吧。”米糧可貴,不能隨意糟踐,他不辭辛勞為鎮西軍搶來了糧食,沒有理由在王府中卻大肆浪費。
“你想餓死我嗎?”已經睡死的杜恪辰突然睜開眼睛,不悅地看著她。
錢若水磨牙,“你不是睡了?”
“睡了也會醒的,你以為都跟你似的,睡死被人當成是昏迷。”
“那你吃還是睡啊?”錢若水不想跟他在這件事上糾纏。
杜恪辰翻了個身,“本王沒穿衣服怎麽進食?”
錢若水挑眉,轉了轉手腕。
他見形勢不對,話風一轉,“算了,本王也不是很餓。”
錢若水重新給他蓋上被褥,“好好睡吧。”
“對了,明日你起早,給母妃請個安去。”杜恪辰入睡前強撐起精神,“王妃那邊也不能疏忽。本王就算再寵你護你,也不能落人口實。隻是本王在想,你這寵妃之名已然落實,今上的後招到底在哪裏?不會是想看著本王的內宅混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