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試探
“他手中並不無實際兵權,雖然皇後的母家齊國公祁雄手握征北軍二十萬眾,可是祁雄並不受他的控製,他手中除了十萬禁軍還有什麽?況且你不會不知道這禁軍統領陸機也是出身鎮西軍,陸家雖然效忠於今上,可是陸機的忠心卻難測。今上沒有能力和鎮西軍相抗衡,所以你的生死也就無足輕重。不要以為自己很重要,在王爺眼中,不讓你死是因為你還有用處,而對於你的主子,你沒有想像中的重要。”
“所以,乖乖地診完脈回去,告訴太妃你該說的話,不要讓我動手結束你的生命,那麽你的下場會很慘。”
葉遷鬆開鉗製她的手,嫌棄地在大氅上蹭了蹭,目光掃視周遭,他方才似乎看到一抹珠釵的光芒閃過,可掃了一圈,什麽都沒發現,也有可能是雪後初霽的天氣,陽光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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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進屋請脈,錢若水看著她直皺眉頭,很坦然地拒絕她:“我不想讓你把脈。”
“奴婢奉太妃之命。”有葉遷在身後,楚瑜不敢輕舉妄動,“還請側妃保重身體。”
錢若水側頭想了一下,“你想怎麽回複太妃是你的事,我是安然無恙,還是病入膏肓,還不都是你一個句的事嗎?你既已看到我毫發無傷,想必也不會為我隱瞞,我又何須裝模作樣。”
楚瑜也不強求,繼續道:“知道我為何會走出西院嗎?”
錢若水微微揚眉,她也正納悶,這楚瑜是細作,已經不是秘密,為何太妃病發還讓她醫治,難道太妃不怕遭她的毒手嗎?
“因為太妃的病隻有我能治。”楚瑜看了一眼葉遷,他隻是靜靜地立在門邊,一言不發,她便放心了,繼續說:“這也是我不能死的原因。”
錢若水麵色平靜,終於明白過來,“如此說來,太妃的病也是因你而得的吧?”
楚瑜一向知道她聰慧過人,被如此戳中她還是很無奈的,“那是蠱,隻要太妃一動氣,體力的蠱就會被催動。這也是我比你更重要的原因。不,應該是太妃比你更重要。像厲王這般英雄蓋世之人,並不缺女人,而母親隻有一個。你就算是他的寵妃,可他能寵你一生一世嗎?然而,太妃為了守住西北的平靜和鎮西軍,被種了蠱,這也是王爺最深的愧疚和遺憾。”
這一刻,錢若水也了解了,為何今上會如此放心讓柳太妃和杜恪辰一同離京了,因為他還有後手。表麵上,他和厲王兄友弟恭,還放柳太妃與他同赴封地,看似毫無介蒂。而實際上,他派楚瑜同行,說是治療杜恪辰的腿傷,其實是對柳太妃種蠱,借此牽製杜恪辰,讓他無法輕舉妄動。雖說杜恪辰母子的關係並不融洽,但是但凡像杜恪辰這般有情有義的漢子,都舍不得讓弱者代他受過。他寧願麵對血雨腥風,也不願讓自己的母親成為工具。
“楚姑娘說得沒錯,太妃是王爺最重要的人,而我隻是寵妃罷了,因為我也沒想當他的母親,你說是吧?”錢若水眨著無辜的眸子,朝她聳了聳肩,“如果你是要告訴我這件事,那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相比她的淡然,楚瑜不免有些沉不住氣,“等王爺回來,知道你把太妃氣得病發,他一定會很生氣的。”
“自古以來,婆媳關係就是難以調和的矛盾,男人隻能夾在中間受夾板氣。我是不知者無罪,難道他會因此而殺了我?若是如此,我也配不起寵妃之名。”錢若水托著腮,並無半分不悅,“楚瑜,你一個失去雙腿的細作,還能活在這世上,是因為你還有利用的價值。可你想過沒有,一旦你失去這份價值,你的下場會是怎麽樣的?就算你如何挑撥,我還是好好地活著。可是你呢?王爺隻是因為你能治療太妃體內的蠱毒,而皇上呢,他真的放心把你留在王府,不怕你會背叛他嗎?事實上,你早有叛意,隻是這府中還有很多別的細作,或者說還有能控製的人,所以你不敢妄動。你一旦以為我的細作,可是你對我不利的時候,有誰曾施以援手過嗎?一個如我般重要的細作,怎麽可能隨意因為你而暴露,並且無人搭救。你是不是想得簡單了。而在此之後,能控製你的人,有沒有再找過你?”錢若水問得隨意,似乎隻是在閑聊,“沒有吧?”
從楚瑜的表情,錢若水已經知道了答案,“如果我和你是同夥,早就該有人警告你,不能碰我了,也會在你威脅到我的生命時,對你嚴加阻撓。可這些,似乎都沒有吧?”
錢若水很想知道這個接頭人是誰,可是從楚瑜的表情來看,她似乎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的樣子。這就太詭異了,一個潛伏在王府中,卻連楚瑜都不知道的接頭人,該會是如何可怖的存在。錢若水幾乎可以斷定,這個人就在杜恪辰的身邊。
可又會是誰呢?王讚?葉遷?他身邊就隻有這兩個貼身不離的侍衛,至於府中其他的侍衛都是每個月與涼州大營換防,從不近杜恪辰的身。王讚的父親就是鎮西軍的一員,早年喪母,他是隨軍長大,父親戰死後,他一直都沒離開過鎮西軍。而葉遷就更不可能了,他是杜恪辰撿來的。
可錢若水真的想不到還有其他什麽人。難道是離開的高敏?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高敏的智商也太一般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至於樓解語,她已被關在西院,寸步難行。牙兒每旬都會向她匯報樓解語的近況,除了吃飽等死,什麽事都沒幹,更別提和外界接觸。
錢若水能想到的事情,楚瑜也能想到。她在厲王府的時間,比錢若水更長,對府中的一切也了解得更透徹。從錢若水的話中,楚瑜隱約找到一點蛛絲螞跡,可那念頭總是一閃而過,讓她無從探究真相。
可能是因為想法太過驚悚,連楚瑜自己都不願承認,這個人就是一直隱於暗處之人。
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她真的很難相信,皇上對杜恪辰的恨意竟埋藏了如此之久。
楚瑜惶恐不安的表情,讓錢若水也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到點子上。
可是她究竟說了什麽,讓她如此驚恐,也就不得而知了。
“其實我在王府的處境和你也差不到哪去。”錢若水語氣放緩,用眼角的餘光默默打量楚瑜,“我被多方猜忌,連王爺對我的感情也不知是真是假,可能他也隻是想接近我,試探我,一旦查到我是細作的證據,我也會像你一樣。你是細作不假,可我一個明明不是細作的,卻要遭受跟你一樣的待遇。你覺得我和你有何區別?我知道你喜歡王爺,可他絲毫不念及你對他的感情,連你的腿都廢了。如此心狠之人,我如何能奢望他會待我真心實意?隻盼著,將來能得到善終。”
楚瑜不由地被她話語中的悲楚吸引,“他是一個會讓人不由自主喜歡上的男人,更何況他待你不同旁人,你很難掙脫。”
錢若水苦笑,“可誰又知道是真是假呢?一旦我交付真心,他會不會待我如初,還是棄我如草芥呢?”
錢若水相信,楚瑜在府中一定還有內應,她還能把消息傳遞回京,就算那個隱於暗處的接頭人不打算露麵,但他也能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可他看到的畢竟不如楚瑜聽到的,她會把她的真實想法傳回京城。有了杜恪辰對她情根深種的證據,想必皇上讓她到涼州的真正目的也會很快曝光。她也能變被動為主動,從中得到皇上與杜恪辰之間矛盾的真相,從而讓錢忠英在朝堂上也能更為自在,不必處處受到掣肘。
“側妃這是在向失敗者炫耀嗎?”楚瑜冷笑,“明知我不能得到王爺,卻向我處處賣弄,這似乎不是君子所為。”
“你也可以把這當成賣弄,因為一個失敗者,就是一個失敗者,她就算再如何握有製勝的法寶,她都是失敗者。”錢若水狠狠地踩她,踩得越狠,她在向皇上傳遞的消息中越會對她深惡痛絕,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你回去吧,我病或沒病都是一樣的。王爺想袒護我,自然能袒護。我和太妃孰輕孰重,也沒有可比性。他不會得罪太妃,也不會棄我於不顧。其實我一直不太明白,為何這府中的人都對我特別的忌憚,為何他們會認為王爺一定會對我情有獨鍾呢?這是我一直以為,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楚瑜也愣住了,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為何太妃、王妃甚至是管易都對她有著很強的防備之心,而府中的側妃、侍妾又不隻是錢若水一人而已。
不如錢若水所料,三日後,一封沒有拆封的信函擺在了她的梳妝台上。信封上繁複的底紋都彰顯著這個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力,她曾經在父親的書房看過很多次,代表著不容抗拒的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