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以暴製暴
軍中的將士個個都是治傷的高手,往往一場戰役下來,傷亡慘重,軍醫無法兼顧,他們隻能互相治愈。還好杜恪辰受的隻是刀傷,王讚和葉遷都有隨身攜帶金創藥的習慣。隻是他的傷勢太重,他們帶的傷藥隻夠他一次敷治。王讚隻能趕去最近的土門關找大夫,可又恐盜賊卷土重來,葉遷一人難以應付。
“不用擔心,那賊人要十二個時辰之後才能恢複力氣,暫時不會追來。”錢若水指揮若定,“王讚你去土門關找軍醫,順便帶一隊人馬過來,葉遷去休息,這裏有我,麻煩夏公子出去外麵守著,發現異常立刻來報。”
王讚和葉遷都知道她的決定十分合理,沒有置疑便分頭行事。
“為何葉遷去休息,我就要守門啊?”夏大公子也是忙了一夜,眼睛都沒闔過。
錢若水隻能老實說:“因為葉遷的戰鬥力比你強。”
“看看你們鬧的,他們要什麽給就是了,非得弄成這樣。”夏辭西很是惱火,指著昏迷的杜恪辰說:“這家夥真是死腦筋,不就是三日而已,非說你在他身邊才是最安全,不讓人把你帶走。”
錢若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們這不是都回來了嗎?就是受了傷。”
“你還知道要回來嗎?”夏辭西還在生氣,甩袍出了營帳。
她追上來,羞愧地垂眸,自知理虧的她,語調放軟,“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王爺要是沒去追,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來了?”
她眨了眨眼睛,沒說話,隻當是默認。
“既然回來,也就是說你選擇了厲王,你會繼續留下來。”夏辭西替她下了決定,“我能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待你。”
“他若是假意,我倒還自在,至少不會虧欠。”她悵然若失,神情淒楚,“現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夏辭西輕聲歎息,“那就真心待他,以真心換真心。他以性命相護,你還在猶豫什麽呢?這世間,能得一人傾心相待,是極奢侈的事情。可你遇到了,就要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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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吐白,周遭一片縞素,唯有這處營帳喜慶洋溢,大紅的喜字經過一夜風雪的洗禮,依舊鮮亮如新。
李霖照顧妻子通宵未眠,晨起發現杜恪辰受了刀傷,驚詫不已,伏地向錢若水請罪。
她突然明白杜恪辰沒有當場發作的原因,他是怕驚擾了百姓,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和傷亡。
“隻是皮外傷,你無須自責,王讚已去請大夫,應該快回來了。”錢若水扶他起身,“聽說嫂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還沒來得及恭喜你。”
李霖麵色凝重,“不知昨夜發生何事?為何王爺……”
錢若水不想多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一點意外,讓賊人鑽了空子。”
“要不要差人通知管先生?”李霖思慮良久,以杜恪辰的身手還會遭人敵手,對手肯定十分了得,必然不是一般的賊人。且杜恪辰還帶了王讚和葉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還會被對方重傷,可見情況並非她所說的一點意外而已。
錢若水輕揉額角,遲疑了片刻,說道:“這個就不必了,王讚已去了土門關,會調兵過來保護王爺。”
這時,營帳的簾子拉開,一束雪芒鑽了進來。
錢若水轉眸望過去,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進了營帳,輕袍緩帶,外罩一件天青色的鬥篷,頗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感覺。
“錢側妃這是想封鎖王爺遇刺的消息?”管易一開口便是咄咄逼人,唇邊帶著一絲譏諷的笑意,“你可知主帥受傷是大事,就算隻是被賊人襲擊,也不能以簡單的意外處理。”
錢若水沒想到管易來得如此之快,再望向隨後進帳的王讚,她便有些清楚了。
管易在杜恪辰離開涼州城後,便到了土門關慰問守城的將士,正好王讚前來求援,他驚聞杜恪辰受傷,便承受王讚一同前來。可還沒進門,便聽到錢若水拒絕讓他知曉杜恪辰的傷情,更是讓他火冒三丈,脫口而出的話帶著三分的敵意和七分的疏離。
“還是錢側妃根本就是與那賊人勾結,欲取王爺的性命。”
錢若水完全怔住了,繼而失笑道:“管先生這是何意啊,我要取王爺性命易如反掌,何必多此一舉,露出破綻。”
管易卻是有備而來,“我聽說側妃就算雙手被縛依然可以靈活運用雙手脅持那賊人,並救王爺於危難。這不免叫人深思,側妃早不救晚不救,偏偏等到葉遷和王讚趕到時,才肯動手。是因為看到形勢不對,隻能另行對策,不得不將那賊人製服,既然是可以製服的人,為何不一刀殺了,還要留下後患。”
“我覺得我沒有必要解釋,管先生認為我有嫌疑便是嫌疑了吧。”錢若水也不與他理論,解釋就是掩飾,她就算有需要解釋的地方,也是對杜恪辰,而不是對他。
管易卻不肯放過她,“我還聽說側妃與葉遷、夏公子一同出行,卻讓夏公子拖住葉遷,自己獨自閑逛,才會被綁架。這難道不是一早就策劃好的圈套,可將殺害王爺的責任推給賊人,而你則以被害者的身份置身事外。”
“管先生的想像力很豐富,可以去當說書先生了。”錢若水無意與他糾纏,轉身撩開帳簾離開。
管易卻快她一步,攔在布滿大紅喜字的營帳前,渾身散發著不容抗拒的威儀,“在真相沒有弄清楚之前,請側妃暫時不要接近王爺。”
錢若水清冷的眸光掃過他那張義正言辭的臉,不愧是世家出身的名士,口才一流。
“管先生應該明白一件事情,我是厲王側妃,而先生隻是王府的帳房先生。先生就算是軍中司馬,我依然是厲王側妃。你是王爺伴讀,與他出生入死,親如兄弟,可那是你與王爺的情份,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不管先生以何種身份質問我,我都是主,而是你仆。你沒有權利阻止我見王爺,也沒有權利對我定罪。”
管易天生傲骨,不曾折損,“可我就是擋著這門了,你又當如何?”
錢若水藏在袖中的手轉了轉腕,活動活動關節,麵上卻是笑意盈盈,“你說,我該如何才能見到王爺呢?”
管易抱胸,悠閑地當他的門神,“我也想知道。”
“王讚和那些甲士都是你的人,對吧?”錢若水瞥了一眼圍在她身後的士兵,都把她當罪人一般看管。
管易得意地點頭,“沒錯。側妃也說了,我是軍中司馬,他們都聽我的。”
“應該的,應該的。”錢若水連連點頭。
突然,她抬腿踹上管易的胸口,他捂著胸口彎下腰來,不敢置信的抬起頭,想要確認踹的人真的是錢若水,可這還沒有結束,她側身曲肘直擊他的後心,動作一氣嗬氣。
管易癱倒在地,麵紅耳赤地咳了起來。
王讚和甲士都圍了過來,可誰也不敢對她下手。
錢若水拍拍雙手,一腳把管易踢離門口,清傲地揚起下頜走進營帳,轉身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對他說:“管先生,現下你知道了吧?以暴製暴,是最好的辦法。”
葉遷聽到外頭的喧嘩,出來一看究竟,卻見是王讚回來,帶了一隊甲士,還有管易,可刹那時,錢若水行雲流水般的攻擊,讓他忘了邁出雙腿。實在是,太帥氣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女子打人,也能如此芳華萬千,宛如高山雪蓮,能得一見,已是平生至幸。
管易哪曾被人如此痛打過,坐在地上,麵色灰敗,胸氣起伏難平。有誰能告訴他,錢忠英是怎麽教女兒的,哪有大家閨秀的樣子,竟然還打人!真是子不教,父之過,父之過呀!不過話說回來,錢忠英一個文臣雅士,他女兒怎麽還會武功?
杜恪辰已經醒來,聽到管易和她的爭執,沉下心來,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醒了?”錢若水燒了水給他擦臉,“管易的話你也聽到了?”
杜恪辰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及此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他以為是你串通外人害我?”
她反問:“你覺得呢?”
他眸光灼灼,溫柔如水,“就算你要害我,那麽你有沒有被我的行為感動到嗎?我奮不顧身地救你,為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願不願意嫁我為妻,與我終老。”
錢若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垂眸怔怔地看著他,而他正含笑以對。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杜恪辰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長臂一撈,穩穩地摟住她的後頸,將她的唇壓在他冰冷的唇上,拚命地汲取她的體溫。
還好,她還在他的視線之內,不會離開。
一吻方罷,他讓出一半的床位,示意她躺下,錢若水解了外袍,順從地躺上去,帶了一身的寒氣。
“看到這裏的布置了?”他撫上她的臉,細細地描繪她的每一寸臉部線條,似乎要將她刻在腦海中。
她點頭,心跳如狂。
“那你可願嫁我,不是因為君命難為,而是因為我這個人,沒有爵位,沒有鎮西軍的杜恪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