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遠處正有一人鬼鬼祟祟的朝這裏看來,手裏還提著個籃子。
見被發現了,那人也就幹脆直接走了過來,“兩位兄弟,我是來給你們送飯的。”
說著,他便把蓋在籃子上的麻布掀開,露出裏頭的饃饃大餅,甚至還有一碟肥肉,都還在冒著熱氣。
隻是一見了風,那白花花的肥肉頓時就結了一層油。
“你是……”
韓元愷還沒說完,就把目光投向遠處。
一隊巡邏的士兵似乎是發現了不對,正在往這裏趕來。
“誰讓你給這兩個逃兵送飯的?”當先一個士兵插著腰大聲訓斥道。
那人陪著笑臉,湊近了幾步低聲道:“兄弟,我們三人雖然分在不同營,可到底是一個地方出來的,眼看著他們就要上路了,這才想著來送一程,反正他們明日就要被處死,何必再為難他們,死囚犯人砍頭之前都有一頓飽飯吃不是?”
這帶隊的士兵猶豫了,但還是說道:“話是這麽說,可是上邊知道了怪罪下來,我可兜不起。”
這人道:“兄弟盡管放心,上邊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的,賞他們一頓飽飯,是仁義,將士們隻會更加感念朝廷,感念千總大人的!”
“不行!”
“那……我與他們說說話總成了吧?”
“這個倒是可以,不過可不要磨蹭太久,方才鬧出的動靜已經夠大了,若是再出什麽幺蛾子,驚動了千總大人,我們弟兄受罰你可也落不著好!”
“那是,那是,兄弟絕不敢鬧事。”
“那就好!”這帶隊的讓身邊的人將籃子取過,便又轉身繼續在營中巡邏起來。
千恩萬謝的看著巡邏的士兵離去,這人又回過頭來,看著韓元愷二人,“二位兄弟,實不相瞞,在此之前你我素不相識,可是如今你們被人陷害,我實在看不過去,你們有什麽冤屈盡管與我說,即便不能救下你們,來日也能替你們申冤報仇!”
看著麵前這人,韓元愷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
晌午了,雖然天空飄著雪花,可是拒敵堡的集上仍然有不少人在逛。
每逢集日,附近幾個堡子的人都會到這裏來,買上一些吃喝用的東西,又或是賣一些自家用不到的東西,比如剛打的兔子野雞還有皮草什麽的,街道上充斥著討價還價的聲音,倒也熱鬧。
角落裏的小攤風雪侵擾不到,反倒是一時大一時小的傾訴聲,驚擾了別人。
酒勁開始上頭,齊不厲晃了晃有些懵的腦袋,也不理會旁人異樣的目光,繼續訴說起來,“讓她早點……早點找個人嫁了,省得……”
那代筆的窮書生這時候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看他喝得醉醺醺的,難道這人真的要尋死不成?
隨著齊不厲的訴說,附近小攤上的客人也紛紛為之側目。
齊不厲見他不動筆,不由拿手敲著桌子,催促道:“寫啊?怎麽不繼續寫?”
“客官,已經寫好了,您看看?”代筆的窮書生回道。
齊不厲拿眼一瞧,頓時惱道:“哼!我說了這麽多,你就寫了這幾個字?這錢是不是太好賺了。”
見他醉了,窮書生也不好反駁,隻是賠笑著收回了信紙,“客官不滿意,我重寫就是。”
待他又搖晃起腦袋沒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姿態,書生終於抬起頭來硬著頭皮問道:“客官,好好的您為什麽要尋死呢?”
齊不厲一愣,隨後怒道:“誰要尋死了?胡說八道!”
看他反應不似說謊,書生一時也是驚詫不已,“額……那您這絕命書……”
“這是給我兄弟寫的,他……”齊不厲還待再說,卻又突然變了臉,“問這些做什麽?隻管照我說的寫就是!”
代筆的窮書生繼續陪著笑說道:“客官,在下隻是有些好奇,您的兄弟他是怎麽了?這信應該是給他心上人或是沒過門的妻子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再多嘴,老子就把你攤子給掀了!”說到後頭,齊不厲更是一拍桌子,將那張信紙都差點拍飛了去。
代筆的窮書生急忙伸手摁住,然後訕訕道:“客官息怒,息怒!在下隻是好奇,能做出這等舉動的人是個什麽樣的人罷了,並無他意。”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難得聽到一個有趣的事,他們這時也紛紛跟著起哄。
在這看熱鬧的起哄聲中,以及對麵的書生期盼的眼神中,酒勁上頭的齊不厲腦子一熱,一股氣說道:“這信我確實是替人送的,這信也確實是送給心上人的,行了吧?快些與我寫好,老子還要找人去送,沒得功夫在這與你閑扯!”
“客官,你說這些啊,這些是我寫壞的。”說著,這書生不慌不忙的拿起一張遞到齊不厲的麵前。
一身酒氣的齊不厲拿有些迷糊的眼睛一看,上邊果然有些塗抹的痕跡,便也就沒再多想,直接把手上的幾張信紙遞了回去。
書生接過裝入信封中,用蠟小心封好,這才交還齊不厲,“客官,您收好了,慢走!”
齊不厲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把交過封好的信封往懷裏一塞,牽著馬就要離去,若是再尋不到路過金家溝的商隊,他打算去一趟甘州城看看,可是這樣一來時間就非常的趕了。
圍觀的人瞧見他馬背上的酒菜,似乎也知道他要做什麽,有人就開了口,告知他在東北角的一間客棧裏,就有一隊商隊在那裏落腳,好像正是經過永昌去往鎮番衛的。
“多謝!”
見齊不厲要走,圍觀的人群沒了有趣的故事聽,也就意猶未盡的開始散去。
齊不厲抬頭望了眼陰沉的天空,牽馬就朝別人給他指點的方位快步去了。
齊不厲離開後,代筆的窮書生又坐回了攤子上,翻看起案上的一疊筆稿,是不是就提筆添上幾句,連有人要來找他代筆寫信和給剛出生的孩子取名他都給推掉了,隻是一心的潤色起筆稿來。
沒多久,本就寫滿了字的信紙上更是密密麻麻起來,仿佛上邊爬滿了螞蟻一般。
這代筆的窮書生伸了伸懶腰,放下筆來,抬手撣去不小心落在肩頭的幾片雪花,耐心的等這最後幾張信紙上的新墨幹透了,便將散落在桌上的信紙摞起裝進了一隻信封,又央隔壁茶水攤的老頭幫他照看一下攤子,就離開了。
走了也沒多遠,就隔了一條街道,這窮書生正走著,卻突然被人從背後拍了下肩膀,他一回頭,就見那道身影飛快的走進了不遠處的一條僻靜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