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他也不遲疑,急忙跟了上去,待進了巷子就見一人正站在那裏等著他了,那人樣貌普通,中等個子,穿著一身尋常的衣衫,看年紀也不過四十來歲,隻是眼睛透著一股子精明。
窮書生走過去把懷裏的興奮拿了出來,一臉樂嗬嗬的道:“這是您要的東西,請過目。”
那人伸手接過,抽出信封裏的一摞信紙,粗略的翻看幾眼,臉上也帶了幾分笑,點頭說道:“幹得不錯,喏!”
說著,那人從袖中摸出一錠拇指般大小的銀子,放到了窮書生的手中。
“多謝……”窮書生看著手心裏的銀錠,一顆心都喜得微微發顫起來,仿佛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一般,他實在沒想到就幾張紙能這麽值錢。
“生意而已,不必如此客套,以後再有這些好故事,繼續記下來,好處絕對少不了你的,去吧!”
“一定一定……”窮書生忙不迭的點頭應了,才轉身往巷子外去了。
那人看著窮書生離開了巷子,才轉身朝巷子深處繼續走去,在一家虛掩的門口停下,推門而入。
院子裏正有一人在,看著年紀也不大,他也不廢話,直截了當的把懷中的信封拿出交到那人手中,同時說道:“拿去潤色潤色,抄錄幾份,捎到各地去!”
“是,壇主!”
“這昏聵的朝廷,是時候結束了。”
——
永昌衛。
午後的街道上依然飄著雪花,這次的雪已經連續下了好幾日,所幸風雪不是特別的大,不然這街道上早沒幾個人在逛了。
即便如此,午後的這段時間,大街上的人也比之前少了許多,不是在家裏熱炕頭,就是在酒館麵館裏聊天打屁侃大山,當然也有人在為了生計而奔波。
雖然街麵上走動的人少了,可挑著擔的貨郎仍然不肯閑著,一搖一晃的邊走邊叫賣著擔子裏的東西。
便在這時,也不知從哪個角落裏鑽出來幾個叼著根牙剔的衙役,看那一個個圓滾滾的肚皮,也不知道是從哪家吃了白食出來。
街道上很快恢複了流動,一切如初,仿佛方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壇主,你看……”
身邊傳來一道壓得低低的聲音,站在街邊的那男子四下看了幾眼,在確定無人注意到他之後,又盯著垂頭喪臉離去的身影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就要瞧不見人了,才終於拔腿悄悄跟了上去。
而站在原地的另一漢子雖然長得粗獷,但心卻細,又耐住性子等了一會,更是拿兩隻圓睜的眼睛小心瞧了周遭好一通,眼見四周並無異樣,才又邁步追了上去。
在這相貌粗獷的大漢剛離開還沒走遠之際,在他二人方才站的地方後頭十來步的一處小攤後,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來,隻是臉上帶著麵具看不清他的麵容。
看著在街上人流中快步遠去的大漢,他把臉上的麵具摘下放入懷中,然後從腰間摸出幾枚銅板放在攤位上,便快步鑽入街上的人流中去了。
“客官,您慢……”剛把銅錢拾掇到手心裏的小販抬起頭來便是一愣,隻見那人走得飛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混入街上人流中看不著了。
雪花才從灰蒙蒙的天空飄落,便被無情的寒風肆虐的刮著,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子一般直戳胸口。
離了熱鬧擁擠的街市,一身輕鬆的貨郎腰卻是比挑著擔子的時候更彎了許多,在冰冷的寒風中他縮著脖子把手往胸前一抱,一邊高一邊低的肩膀落滿了飄落下來的雪花,雖然很快又會被寒風掠去。
膚色黧黑飽經風霜的臉上,那兩道沾著白的眉毛擰巴著,泛著淤青的眼角邊上,已經有了淺淺的皺紋,其實他也不過才二十多歲的年紀,是一個年輕力壯的好後生,卻不想已經
被寒風推著,也不知走了多久,身邊已經沒了吵鬧的動靜,貨郎才終於停了下來,抬頭一看,這偏僻的所在正是自己的家門口。
低矮破敗的茅草房,仿佛也屈服了一般,在凜冽的風中瑟瑟發抖,連帶著炊煙都在肆虐的寒風中,變得稀疏難尋。
低低細語從旁邊茅草屋那破了幾個大洞的窗戶傳來,衣不蔽體的孩子們因為沒有過冬的鞋子,在這大雪天裏隻能躲在家裏,而不能出來玩鬧。
站在牆後偷眼看著不遠處外的家,那裏房門緊閉,沒有炊煙升起。
貨郎看著麵前的一切,心裏很不是滋味,突然又轉身離開了。
迎著寒風又走了一陣,他便來到了一處更為僻靜的地方,四周一旁破敗,兩邊的爛房子,沒了窗戶紙的窗戶發出呼呼的怪聲,便是連乞丐都不願意在此留宿,
尋了間房梁還算結實的爛房子,貨郎把係在腰間的腰帶解下,然後掛上了房梁,
屋外門後,一左一右兩道身影,都在盯著看,見屋裏貨郎已經把脖子伸到繩子上,左邊那人便一閃身竄到門右邊,悄聲嘀咕道:“壇主,看來這人可以果真是要尋死呐。”
旁邊的男人沒有搭話,隻是兩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屋子裏看,見貨郎猶猶豫豫的把脖子從繩子上拿下來又套上去,來回好幾次之後,貨郎似乎也沒了耐心,鼓起勇氣便一腳踢翻了腳下的凳子,騰空的身子吊在半空中掙紮,踢蹬的雙腿似乎想要尋找落腳之處,可終究是徒然,然而就在這時,屋外那兩道身影飛快的衝了進來。
呼嘯的寒風中,乍聽之下,大驚失色的貨郎不自禁往後跌退兩步,一腳踏在散亂一地的凳子腿上,重重摔了個屁股墩。
“兄弟,怎麽,莫不是怕了?”
“這……這可是要殺……殺頭的……”這貨郎上吊都不怕,可一想到被官府拿到刑場上殺頭,他還是嚇得臉色蒼白,畢竟他可是見識過官府是怎麽殺聞香教中人的,端坐案桌後的大老爺一聲令下,那一顆顆圓滾滾的腦袋從脖子上掉下,滾到血淋淋的地上,一雙雙瞪大的眼睛,讓他回去連做了半個月的噩夢,若非年輕力壯,差一點就下不來炕了。
見了貨郎狼狽不堪的模樣,粗獷的大漢鄙夷的笑道:“哈哈哈,壇主,我就說這家夥是個孬貨,咱們救他也是白費力氣,哼!”
“我……我不是!殺頭我不怕,可是若是被官府知道,我那老娘和妻兒他們……”貨郎從地上爬了起來,把牙一咬梗起脖子,可是說到後頭,他又把腦袋垂了下去,聲音也就跟著小了下去。畢竟那老娘三十多歲才有了他這一個兒子,如今才五十多已是累彎了腰,妻子過門幾年,也生了三個孩子,一家子人的性命全在他一身。
粗獷大漢剛要說話,卻被他身邊的男子攔住,那男子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貨郎,“哼!愚蠢之極!奸商勾結官府,肆意抬高米價,你以為咱們這些窮苦人還會有活路嗎?要不餓死,要不你就挺起胸膛做一回真正的男兒,血性的秦地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