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劈啪……”
韓元愷眼皮微動,隻覺得身上好似被火烤了一般,熱得難受,正迷糊間,一幕幕血腥凶險的場景突然在腦海中一一閃過,韓元愷胸膛急促起伏,立馬一個激靈睜開了銳利的雙眼。
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充斥鼻息之間,韓元愷四下看了好幾眼,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炕上,蓋在身上的被子把他給捂出了一身的汗,如夏日一般膩膩的有些難受。
口幹舌燥的韓元愷不自覺的抿了抿嘴唇,不料嘴唇卻並不幹燥反而竟有些濕潤,他把手臂一曲,支起了仍有些虛弱的身子。
屋中的陳設,瞧來有些熟悉,一見了擺在桌上的黑棉服,韓元愷便下意識的一摸懷中,察覺東西還在他這才鬆了口氣。
房門大開著,天色灰蒙蒙的透著些亮了,然風雪並未停歇,門邊一隻火盆也猶未熄滅,邊上似乎還有一人在那裏守著。
“劈啪……”
韓元愷收回目光一回頭,隻見燉著一隻藥壺的小灶後頭,正有一個雙手抱膝坐在矮凳上的少女,這麽冷的天,她也沒披件衣服,韓元愷心裏一酸,便把被子掀開悄悄起了身,把鞋襪穿上,來到少女身旁蹲下。
她的臉歪擱在膝蓋上,如隻貓兒般淺淺的呼吸著,微微掛有些白霜的長睫毛邊上,那眼眶有些發紅。
抱在膝前的十指雖仍纖細白嫩,可上邊卻留下了好些細細的傷口。
“我會保護好你的……”韓元愷輕輕一歎,往快要熄滅的小灶添了幾根枯枝。
哪知正在這時,那少女似有所察覺,眼睫毛突然微微顫動起來,韓元愷一回頭正與她四目相對。
兩隻好看的眼睛驀然睜大了,江翠翠先是一驚,後是一喜,直起身來既開心又有些羞赧的喚道:“韓大哥,你醒了!”
韓元愷被抓了個正著,有點心虛,趕忙站起身來,有些不自然的說道:“你就這麽睡了一晚麽?也不怕著了涼。”
江翠翠又想起那一方手帕,突然有些失落,輕輕的回道:“沒……就眯了一會兒,熬這藥火不能熄,不然藥效就得打個折扣了。”
頓了頓,她又趕緊說道:“呀!韓大哥,你身子還未大好,怎麽就起來了,快回炕上躺下,再著了涼!”
韓元愷見她一臉擔心,忙拍了拍胸膛,笑道:“不妨事的,我……”
江翠翠卻不聽他辯解,咬著唇盯了他兩眼,突然撇過頭去,幽幽說道:“你這剛發了汗不能受風,你便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了人家姑娘想吧?”
“額……什麽?姑娘?”韓元愷一愣,竟是滿臉的迷茫,渾然不知她為何突然說出此話。
便在這時,門外突然走進來一個老婦人,這老婦人一瞧見屋中場景,便笑道:“軍爺,你可是醒了!”
韓元愷回過頭去笑了笑,聽見他喃喃低語的江翠翠更是傷心,隻是卻也回過頭來笑說道:“韓大哥,那是金婆婆,昨夜她在這裏陪了我一夜,藥也好了,你若不願回炕上躺下,便在這裏坐一坐吧。”
江翠翠說罷,便起身走到一旁,取了塊麻布墊著手將藥壺提起,在灶台上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藥出來。
老婦人提著一隻籃子走了過來,而她身後是被吵醒過來的陸大虎,陸大虎與韓元愷對視一眼,見對方都無事,自是心照不宣不必多言。
老婦人把籃子放在灶台上,把上邊蓋著的布掀開,裏頭是一隻殺好的雞,江翠翠見了不由吃驚道:“金婆婆,你這是……”
老婦人看著江翠翠說道:“這是隻母雞,給你這身後後生燉湯補補身子,你別問我,這都是我家老頭子的意思。對了,老頭子他們還正忙活著呢,一會兒還得請兩位軍爺去我老婆子那裏吃頓飯,想來再有半個時辰的就該好了。”
“這如何使得!”
韓元愷與江翠翠異口同聲,隨後二人互相瞥了眼,又挪開了目光。
老婦人道:“這有什麽使得使不得的,昨夜裏若不是兩位軍爺趕來報了信,咱們金家溝不知得遭多大的難!也得多虧那老頭子聽了翠翠娃的話,帶著壯丁去村頭,好在老天爺保佑,一切都過去了。”
韓元愷有些愕然的望了眼江翠翠,他一直在與韃靼人廝殺,卻是不知還有這檔子事,江翠翠感覺得到他在瞧著自己,有些心虛的沒敢抬頭。
韓元愷知道自己之事,不願再生麻煩,忙道:“既然如此,那這雞我們就收下了,隻是金婆婆,我這身子現在還不能見風,吃飯我就不去了。”
“這……也是,不過老頭子他們都已經忙活了一大半了,你們三個都不去,豈不是浪費了那麽許多的好飯菜?”老婦人臉上有些為難。
韓元愷見了便道:“讓江……翠翠和我這兄弟去就是了,我身上出了一身汗,難受的很,正想洗個澡。”
江翠翠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說道:“我……我也不去了,你身子還沒大好,不能離了人,讓陸大哥去吧。”
陸大虎迎上韓元愷的目光,突然想起自己昨夜對那刁潑的婦人的一番駁斥,頓覺有些心虛,也就不敢說話。
幾人便當他默認了,老婦人便鬆了口氣道:“翠翠她啊早就準備好了,裏頭還放了好些藥材熬了,她還一直叮囑我不要熄了火咧!”
韓元愷看著江翠翠,江翠翠卻是有些緊張的低了頭。
老婦人瞧見這幕,忙又道:“後生,你可別錯過了這麽好的女娃,咱金家溝還沒成家的後生們可是有好幾個呢!”
“額……翠翠她是我……”韓元愷正說著,卻見江翠翠背過了身去,他不由住了口。
“金婆婆,不要說了,我要替阿爹守孝三年,誰也不嫁,再說我和韓大哥……是義兄妹。”江翠翠低著頭說完,便捧起灶台上的藥回過身去走到韓元愷麵前,咬著唇笑望著他將藥遞上,笑中帶了些許的苦澀。
韓元愷心裏生起一股衝動,想要大聲說不,可到底還是伸手接過了藥碗,藥很苦,可卻是不及心頭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