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衣不解帶
陸大虎忙退開一步,擺手道:“江姑娘,不勞你了,我自己來便好。”
江翠翠見他如此便也作罷,把藥膏放在桌上,她也沒看那軍醫給的藥方,直接就在藥箱裏翻找起來,雖沒有秤,好在她以前也抓過很多次藥,便直接配了一劑藥出來。這時她才翻開軍醫給的方子,見自己配的藥與方子上一模一樣,忽然有些感傷。
陸大虎見她走開了,這才褪下半邊衣衫,露出結實的手臂,那裏一刀半尺來長的傷口,好在並不太深,他拿起塊幹淨的粗麻布浸濕,小心清理了傷口,然後又把江翠翠挑出來放在桌上的一罐藥末倒了些在傷口上,隨後他又把膏藥貼上,稍久,那股子刺痛感才消失,轉而變得清涼起來。
江翠翠正在生火,陸大虎把衣衫穿好,見韓元愷又昏迷不醒的,待在房裏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剛要起身走出房外,便在這時,門外探頭探腦的走進來一中年婦人。
江翠翠抬頭瞧見,不由詫異道:“金大娘,你怎麽來了?”
婦人訕笑道:“哦,沒什麽,就是來看看你有什麽要幫忙的沒有。”
“多謝了,金大娘,我這裏有陸大哥在,也沒什麽需要幫忙的,您早點回去歇著吧。”江翠翠趕著生火熬藥,忙得不可開交,也就顧不上禮數,把火點起,又往灶膛裏壓了一把細細的枯枝。
“不忙,今夜可真是嚇壞人了,我陪你說說話也好,”婦人往床榻走近兩步,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語的陸大虎,“翠翠,不介意大娘這般稱呼你吧?這樣叫也顯得咱們之間親熱些,對了,這兩位是?”
“他們.……他們是我的……”江翠翠一愣,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兄長麽?可到底不是,而且她不想從口中說出那兩字。
陸大虎見狀,忙道:“這位大娘,床上這位是她兄長,我是她兄長的朋友。”
“原來是這樣,翠翠,怎麽也沒聽你提起過,你還有個哥哥?而且我聽別人說你喊他做韓大哥?你他也不姓江啊?”婦人看著床榻上一臉血汙的韓元愷,也不敢走得太近,便直接在灶台邊的一張長條凳坐下。
昏黃的燈光下,江翠翠沒有說話,又從灶膛裏把燃起的枯枝從取了幾根出來,放到一旁的小灶中。
婦人臉上笑容慢慢僵硬,然後又找話道:“也是我少與你多親近親近,不然咱們如今都是一家人了。”
江翠翠急道:“金大娘,這話不好亂說,再說我……我還得守上三年,好女子多的是,您還是……”
婦人看著江翠翠,是越看越喜歡,誰不知道她兄長攀上了大將軍了,這門親事她是勢在必得,於是便又說道:“不妨事,咱們可以先把事情定下嘛,過了三年再接你過門也是一樣的,正好你兄長也在,等他醒來咱們就把事情定下,也省得他掛心你孤零零的一個人,沒人照顧.……”
“金大娘,我……”
陸大虎眉頭緊皺,欲言又止。
婦人道:“翠翠,要說我家牛兒也是好樣的漢子,方才若不是咱們金家溝的人出手,你兄長他隻怕早就被那些凶神惡煞的韃靼人給殺了,哪裏還能好好的躺在這裏,你說是也不是?”
“金大娘,你……你.……”江翠翠聞言很是吃驚,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駁斥。
一旁的陸大虎實在忍不下去了,開口便道:“這位大娘,我來告訴你為什麽他們兄妹兩個不同姓,因為他們本就不是兄妹,說白了也就是相好的,懂了麽?”
“什麽?你.……”婦人臉色一變,回過頭去看著對麵的少女,“翠翠,這是不是真的?”
“我……”江翠翠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有些驚訝的看了眼陸大虎,“陸大哥為什麽會這麽說,難道韓大哥他也是這麽想的麽.……”
坐她對麵的婦人急得站了起來,又坐下:“翠翠,哎呦你倒是說啊,真急死人了,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嗯……”江翠翠低下頭,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火光撲在她秀美的臉上,也燒起了兩朵紅紅的紅暈。
“你們.……”婦人往床榻上瞟了眼,又落回江翠翠身上,“你看他這身子,實則空架子一個!哪比得上我家牛兒壯實,更何況他還是個當兵的,翠翠你便是真嫁給了他,他也是整日的不能在家,你這不是獨守閨房麽?再者,或許哪一天他就在戰場上丟了性命,人一輩子很長,並不是什麽時候都可以像今日這般幸運,有咱金家溝的人出手相救的。”
“這位大娘,人家已經有相好的了,何故還要糾纏?”陸大虎語氣有些冷了。
江翠翠抬頭直直盯著婦人說道:“金大娘,請您不要再這麽亂說了,鄉親們是幫了忙,可今日要不是陸大哥他們趕來報信,韃靼人怕是也早就闖進金家溝來了吧!”
“你……”婦人突然變了臉,朝著江翠翠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哼!聽人話吃飽飯,一個姑娘家家的,收留兩個男人在房中,像什麽樣!”
“你……”江翠翠臉色一變,當即站起身來,“金大娘,你也是女人,名節事大,有些話當說不當說的,你也清楚,還請自重。”
婦人陰陽怪氣的道:“呦,好話是對好人說的,再說我也沒說什麽,你這房裏卻有非親非故的男人逗留,這難道不是事實麽?”
“你這潑婦,敢如此胡說八道!”陸大虎板著臉斥道。
婦人一驚,可想到親事泡了湯,她便又梗起脖子正欲再說,哪料這時門外又走進來一老婦人,老婦人進門便朝著她訓斥道:“金七家的,你這是說的什麽話?這二位壯士可是咱金家溝的大恩人,這裏今夜有我陪著,你難不成還想傳我老婆子的閑話不成?再說了,你自己不也在這裏麽?我老婆子也瞧見了的,並沒有冤枉你吧。”
“你……你好自為之吧!”婦人一時無言以對,臉拉得長長的,白了眼江翠翠,也不敢對老婦人陸大虎多說什麽,轉身便出了門。
江翠翠看著婦人離去的身影,幽幽的歎了口氣,老婦人見了忙出言寬慰,陸大虎起身走出房門外,把提著的凳子放下,便把刀抱在懷中一屁股坐下,仿佛一尊門神。
風雪也沒個停歇的跡象,漆黑的夜空中,白色的雪花被風裹挾著急急落下,此刻這天地間,儼然隻剩下黑白兩種顏色,既涇渭分明,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仍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