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殺機現
寒風如刀,刮得人生疼,遍地荒涼的山穀光禿禿的,隻有依稀幾棵孤零零的樹立在山頭,好似守邊的士兵,還沒入冬之時路邊的雜草便已枯得發了黃,如今寒風霜降一來,頑強的雜草更是徹底失去了最後的那點生機。
向風的長坡上,旁邊便是懸崖,下邊是個深深的山穀,長長的隊伍排的比在校場操練之時還要筆直,一個個全縮在馬車後頭,被擠到最邊上的韓元愷用力的推著馬車,與前邊駕車的癩子一道忍受著狂怒的寒風。
旁邊幾人臉上還泛著淤青,看著好像也是在推車,可實際都是光有喊聲不見力氣的主,馬車走得很慢,很快便與前頭的隊伍拉開了些距離,因為車板上坐的除了趕車的癩子外,還有那兩個老兵油子。
那兩個老兵油子風吹不著又不用走路,舒適的很,可這二人卻在車板上翻來覆去的,隨著車板的晃動前邊的馬也不由往後退了一步,韓元愷手上力道一沉,腳上那雙布滿了灰塵的皂色長靴踩在幹硬的黃土地上,也不由打了個滑,可他卻仍是咬緊牙關沒有鬆手。
坐得韓元愷一邊的老兵油子一臉玩味的回過頭來,他胸膛衣襟處有些拍打的痕跡,但上邊卻還是有些泥土,依稀可見是個腳印。
韓元愷沒有丟開手,反而還堅持了下來,馬車又繼續往坡上走去,那兵油子臉色一時間變得極為難看,餘光瞥見下邊的山穀,眼底陡然間浮起一抹狠厲之色。
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韓元愷忙抬眼一瞧,卻隻見那人回過身去了。知道他們故意折騰自己,八成是為了逼著自己再次動手。
癩子被寒風刮得是瑟瑟發抖,嘴唇都有些發紫了,可他不敢亂動,隻得將棉服又裹緊了些,突然,他感到後邊似乎有人在踹自己屁股,這一回過頭來,便正對上那老兵油子陰狠的眼睛!
瞧他拿眼往旁邊的山穀下邊一瞟,癩子先是看得一愣,又見他朝著前邊的馬那麽一瞪,猛然明白過來的癩子立時便瞪大了雙眼!
這……這不是殺人麽?想到這,癩子不由有些心慌,可被那老兵油子陰狠狠的盯著,他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隻得瞟了眼埋頭推車的韓元愷,然後他便顫抖著雙手回過身去,顫顫巍巍的抓起了丟在車板上的韁繩。
“籲!”
韓元愷正吃力的推著車,不想突然聽見一聲馬鳴,隨後馬車往外一打橫,便有一股大力往他左邊的半側身子砸來!
韓元愷猝不及防之下就被這力道給甩開幾步,幸好他反應極快,身子也下意識地迅速做出反應,左手死死攀住了邊上的車板才沒有摔下山穀,可這也當真嚇人,韓元愷來不及多想抓著車板的手一發力,整個人便從崖邊跳了回來。
那老兵油子雖然有些準備,可也被突然打橫的馬車給甩得趴在車板上,這剛爬起身來便正見韓元愷回到車邊,他是如何也沒想到這幾乎無解的死局也能被他給躲開,隻得沉著臉回過身去,朝前頭的癩子屁股狠狠踢了腳,同時斥道:“你小子怎麽趕的馬車?想找死麽?”
“哎呦!我……對不住,我不太……不太會趕車。”癩子知道人沒事,心裏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是犯起了愁。
韓元愷眉頭微皺,扭頭看向一旁的崖邊,崖邊還留著他的半隻腳印,下邊的幽深山穀傳回泥塊落地的聲響,這時他才覺得有些後怕。旁邊幾個新兵卻是比他更有過之而無不及,看著他的眼神已是
天更陰暗了些,寒風也更凜冽起來,韓元愷突然覺得臉上有些涼涼的,這突如其來的冰涼觸感讓他不由縮起肩頭打了個冷顫。
下雪了!
韓元愷迎著寒風抬眼一看,昏昏沉沉的天空中,傾斜著落下一片片如箭矢般的雪花,直撲他而來,瞧著有股子陰寒的殺氣!
聽見外邊動靜,趙誌用從裹得密密實實的車廂裏探出頭來,這雪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時來,這下子路上又得多耽擱些時間了!
天已過半,風雪急急看著一時半會是停不了的了,趙誌用整個人鑽出車廂四下望了幾眼,又從懷裏掏出地圖就著風雪看了起來!
離此地最近的落腳之處,便隻有那高古城堡了,隻是卻要轉道得多走上些冤枉路,雖然也不過多費上半日功夫,可時間緊迫……
罷了,反正也正好離邊關更遠些,誰知道那些韃靼人會不會心血來潮趁著風雪天來犯,老子可不想帶著這些新兵蛋子與他們對上。
看著這又是刮風,又是下雪的,前頭的士兵身上已是白茫茫一片,趙誌用抹去臉上的雪花,大聲喝道:“齊不厲,轉道高古城堡!”
高古城堡可是不小,隻因方圓幾十裏就這一處村寨,加上又距邊關不過六十多裏,每年年關寒冬風雪降下之時,關外的韃靼指不定什麽時候過活不下去就會趁機闖進關內四處劫掠,是以老百姓大都聚居在一起,也好相互之間有個照應,不僅如此,高古城堡四周還都築起高高的土牆,儼然一座小小的土城。
雪白之中攙著灰黃的世界裏,一道人影身披雪花飛也似的從二丈多高的土牆上跑下,一下了階梯便往後頭的村中拔腿飛奔去了。
到了一處大院門前停下,跟著門邊的小廝進去,見著堂內的一個中年漢子便急忙道:“裏長,外邊有一隊人馬正往這裏趕來,離咱們堡已不足三裏了。”
“可看清是什麽人?”那中年漢子驚道。
“好像是官軍,隊裏前頭立著麵好似軍旗的幡子。”
“官軍?這風雪天的官軍來我高古城堡作甚?“這中年漢子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句,隨後便道,“快去通知村中所有男丁集合,還有去把老族長請來!”
說著,這中年漢子就要起身離去,突然,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少女從門邊跳出身來,嬌聲道:“爹,我也要去!”
這中年漢子立時板臉斥道:“胡鬧!你給我好好在家裏待著,哪都不許去!”
“爹……”少女癟著嘴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哼!誰敢放小姐出門,我就打斷誰的腿!”這中年漢子看也不看她,便快步帶著幾個壯丁出了門去。
風雪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趙誌用心知轉道高古城堡,往前頭再走上兩天才能再遇見村寨了,雖然此時天色離天黑尚早,但趙誌用再不遲疑,帶著身後這一隊狼狽不堪的兵丁直往高古城堡而去。
“來者何人?”中年漢子看著底下的那隊人馬,粗略一數怕不直有數百人之多,便於身旁的老者對視一眼,朗聲喝道。
畢竟到了人家的地盤趙誌用也不好托大,更何況如今也比不得從前,總兵大人更是屢次三番嚴正軍紀,不許士兵欺淩百姓。
是以一聽見外邊叫喊,趙誌用便從車廂裏鑽出,抬手止住後頭的隊伍,轉身朝著土牆上的那幾道人影說道:“高古城堡裏長何在?”
“老夫高同甫,正是此地裏長,旁邊這位是我高氏一族族長高開濟,不知.……”
高同甫旁邊的老者瞧見趙誌用身上的鎧甲,忙拱手道:“老夫高開濟見過軍爺,不知這位軍爺如何稱呼?”
趙誌用拱手道:“兩位,我乃甘州楊總兵帳下右衛新營把總趙誌用,途徑貴地恰逢風雪交加,野外難以生火,望能在貴地借宿一晚。”
“這……好說好說!原來軍爺是楊總兵帳下!諸位軍爺,快快裏邊請!”說罷,高同甫忙吩咐身邊人幾句,那人一溜煙的就跑下土牆往村中去了。
大門打開,裏邊迎出一隊人來,當先二人便是方才與自己說話那二人,趙誌用跳下馬車,迎上前去。
一番交談之後,趙誌用便帶著隊親兵跟著那兩人先進去了,隨後後頭的隊伍這才緩緩進了寨子。
身後的寨子大門關上,韓元愷這時終於可以鬆上口氣,一路上也並未再見到那幾人再有露出半點蛛絲馬跡,渾然好似那真是一場意外,就連那道陡然浮現的殺氣也隻是他的錯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