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三月後(奮力碼字中求首訂......)
夏過秋去,日子如白駒過隙般,眨眼間便入了冬。
陝西行都司甘州五衛治下,雖然還不見雪,可天氣卻還是一日日的見冷了起來。
這天黃昏,甘州右衛新軍大營裏,銅鑼響起三聲,隨後密密麻麻的士兵從校場各自散去,吃過飯後,天色已是暗了下去。
天一暗,寒風時起,便更陰冷了幾分,後邊才吃過飯的新兵們便縮著身子跑回各自營帳。
一營帳裏,一個老兵翹著腿,旁邊有一人蹲著給他捏腳,身後還有一人替他捏肩,好不快意!
一陣寒氣撲到麵上,這老兵油子睜開眼睛,指著這個剛進到營帳裏的人,不由分說便道:“站住!帶你們這些新兵蛋子折騰了一天可把老子累壞了,還不快去給我打盆洗腳水來!”
“是,我這就去。”那人訕訕的笑說著,轉過身出了營帳。
呼!
剛出了營帳,便有一股如刀割般的寒風刮來,呼出的熱氣瞬間墜入其中卷向遠方,他不由得縮了下身子打了個寒顫!
跺著腳裹了下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單薄,天氣冷了有一段時間了,然而今歲的冬裝卻遲遲還沒有著落,眼看著天見天的冷了起來,新入營的士兵,不僅得挨凍、得幹最重最髒的活兒,還要挨營裏那些老兵油子的欺負和使喚。
這些老兵油子每一營都有那麽幾個,他們身上的冬衣雖然有些舊,但也還能禦寒,是以冬裝遲遲不見,倒也沒有起什麽亂子。
夥房還有段距離,幹硬的鞋子踩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
他提著隻冰涼的陶土水壺,一腳深一腳淺的小心走著,來到離營帳最近的一間夥房,掀起營帳一看,才發現裏邊已經擠著不少人了,都是些穿著薄單衣的新兵在烤火,他們將身子連帶著身上卷著的薄薄破棉絮被一道烤熱後,便直接裹著跑回賬中。
絮被雖然被寒風一刮不免要冷了,但好在裏邊的身子還能是熱的,若是離得近的跑得快的,回到賬中被子也還尚存一絲溫熱,蜷縮著在簡易的木板床上一躺,用不了多久就能打起鼾來,對了就一身單衣的新兵們來時,這便是極好的了!
隻是今歲新招的人實在太多,有時不免要排隊等著爐子,各營的把總對此倒也睜一眼閉一眼,有時巡營撞上了遲了時辰才慌慌忙忙跑回營帳的新兵也隻是板起臉訓斥幾句,不會真個責罰。
見已經沒了空爐子,他隻得又往下一間夥房走去。一來二去,換了好幾間,他才終於找到了一間還有空爐子的夥房。
這裏頭都是些和他一樣,來為老兵和將官燒水的新兵,見屋裏所有人都在瞧著自己,他咧嘴笑了下,趕忙鑽進去把帷帳放下掩好,不叫那寒氣鑽了進來。
手裏提著的一壺水早已凍得冰涼,他趕緊找了個空爐子,從旁邊的爐子裏借了火種,很快,爐子就燒了起來。
把水壺燉上,他這才哈著早已冰涼的手,蹲坐在爐火邊上取暖。
旁邊一人一邊往他麵前的爐子裏添著柴火,一邊扭頭問道:“兄弟,你來多久了?也是來替那些渾蛋燒水的麽?”
聽見有人問話,他也轉過臉來對著邊上這人笑了笑,輕聲回道:“也沒多久,才幾個月,兄台你呢?”
“來這裏一個多月了,棉服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發得下來,本以為當兵能混個肚飽,去他娘的,沒想到吃的不好就不說了,如今還得挨凍,就連餉銀也沒個影!”
“聽說,過兩天就能發下來了,不過又有傳言,說朝廷要裁兵,也不知真假,這幾天軍營裏頭人心惶惶的。”
“這年頭唉,混口飯吃真是難,冬天是一年比一年冷,雪卻是一年比一年少,地裏的糧食也年年歉收,若不是實在沒辦法,誰願意離家……”
“別發牢騷了,你們就沒發現?這些天稀飯是一日稀過一日,再過幾天八成咱們連饃饃都吃不上了,還想棉服?唉,就挨著吧!”
“挨?怎麽挨?這還沒下雪呢就冷成這樣,下雪還不得凍死人?”
“這幾夜一刮風,冷得我牙都打顫,去他娘的憑什麽新兵就得睡營帳邊上,就得受他們那些老**子的欺負?”
“唉,這裏的誰也差不多,不過今日在校場我聽見一老兵說,好像這幾日便要發冬服了,也不知真假,唉……”
他靜靜的聽著夥房裏這些人說話沒有作聲,隻是閃爍著火苗的的眸中卻是同樣透著一絲擔憂,直到麵前的陶壺燒熱了,迸出一股股不屈的熱氣來,他這才起身提著熱水壺悄然又出了夥房。
賬外又刮起了寒風,幸好他來的時候帶了塊布,背過身去將布裹住水壺,便頂著冽冽寒風匆匆踏上返程。
此時離著熄燈就寢還隻有不到一刻鍾了,外邊到處都是裹著破絮被奔跑的新兵,小心避過他們,將熱水送回了營帳。
從營帳裏重新鑽了出來,他微微揚起頭來望著夜空,來了兩個多月,都沒見過餉銀,要是真的能拿到最好,隻是還得找個機會出趟軍營,才能把錢送回去,也不知她過得怎麽樣了?
微微一歎,他沒有回到自己的營帳,而是往值夜的巡哨房走去,身上落滿了細如毫毛的銀霜。走到一處營帳前將衣服抖了抖,聽著裏邊傳出的熟悉聲音,他這才掀開簾帳一頭鑽了進去。
裏頭隻有三個人,見進來的人是他,不免都有些奇怪。這不,其中一個滿臉胡子的漢子就開口問道:“韓兄弟,你怎麽來了?也不是該你巡夜。”
“齊老大我說今日該著你巡夜了,正好睡不著,便來烤烤火。”他笑了笑,言談之間很是熟絡,說著話便朝那火爐子走去。
角落裏的一人挪了下位置,退到最裏邊讓他坐下。
被喚做齊老大的胡須漢子一拍他的肩頭,放聲笑道:“你來的正好,我們兩個還正無聊,你這弟兄又是個一棍子打不出個屁的,與你說話可有趣多了。”
“嗬嗬……”
他尷尬的笑了下,突然想起方才聽到的風聲,便問道:“對了,方才我在夥房聽人說起餉銀就要發下來了,也不知真假,不知你們有沒有聽過這個消息?”
齊老大嘿嘿笑道:“你消息倒靈通,不過比起我卻還要差些,這次不僅僅發棉服,連餉銀也一道發!”
“真的假的?我怎麽不曾聽你說起?”齊老大旁邊那漢子聞言喜道。
“**不離十,這些我都是從趙把總那裏聽來的。”見賬中幾人都麵露喜色,齊老大臉上的笑卻是一僵,“先別高興,這些隻不過這都是為了讓咱們這些弟兄替他們賣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