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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堪當那一國之母

  席白川看了她一眼,抽出長劍挽了個劍花,將羊排骨削得又細又長,還戳了個小小的洞,如一根繡花針。


  玉珥愣了愣,他又將白藤上的葉子悉數摘去,長藤穿過羊排骨上的小洞,他在巨石上坐下,竟就這樣,以骨為針,以藤為線,為她縫補起鬥篷來。


  男子持針拉線難免娘氣,但他卻做得極為自然,那雙修長的手生來漂亮,曾揮斥方遒,曾紅袖添香,如今做的穿針引線,也不是第一次。


  她記得,那大約是順熙二十二年的事了。


  那時她還是皇太女,他還是琅王爺,她雖察覺他叛心,卻因證據模糊而不曾真正將他當成敵人過,還如往常那般與他玩笑。


  那天她從禦書房回來,想著父皇交代給她的一件事,一時沒注意腳下,裙擺拂過一處缺了角的花圃,刺啦一聲,裙擺被那鋒利的角撕開,她提著那裙角哭笑不得。


  那時席白川恰好從後麵走上來,他分明是看得到她裙擺是怎麽裂的,卻還故意取笑:“裙擺都破了,未免也太激烈了些。”


  她漲紅了臉,惱他沒個正經,抬腳就要踩他:“皇!叔!”


  他輕而易舉地躲開,圈著她的腰進了東宮,不知死活地咬著她的耳垂低笑:“我說的是你走路不穩當,你想到哪裏去了?”


  她氣極反笑,拎著裙擺又看了看,一番惡作劇上了心頭。


  她反手一把將他推開,順手解了裙褂丟給他,笑得不懷好意:“本宮怎麽說都是一國儲君,穿著破衣服出門著實不成體統,就隻能麻煩皇叔縫補一番了。”


  他好看的長眉攏了攏:“晏晏這是在為難皇叔?”


  她嗬嗬地笑:“哪裏?皇叔上得了廟堂入得了廚房,如此無所不能,區區女工,應當不在話下,皇叔加油,本宮看好你哦。”


  他長歎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當真在椅子上坐下,尋來了針線,將裙子攤好,煞有其事地縫補起來,她看著驚奇不已,她本隻是玩笑話,沒想他竟然連這種事都會。


  縫縫補補素來都是女兒家做的事,她的皇叔雖然生得美,但卻是個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做這種事本該是很違和的,可不知為何,她這樣看著,卻看出了另一種風情,腦子裏無端想起了三個字——繞指柔。


  她不知不覺看得出了神,他用剪刀剪斷未完的線,攤開裙擺看了看,大致滿意。


  抬頭一看她傻愣愣的模樣,不禁失笑,指尖分出她一縷長發,湊過去細細地嗅,嗓音低沉蘊含誘惑:“陛下,你看,微臣如此賢惠,是否堪當那一國之母?”


  她回了神,手掌托著腮,想起他剛才在燈下穿針引線,心裏一片柔軟,嘴上竟也學了他的放肆:“唔,那就先封個賢妃吧,等你為朕生個一兒半女,朕再提提你的位份。”


  他的眼睛亮了一瞬,將縫補好的裙子一揚丟到一邊,答了一聲:“好。”


  好?

  好什麽?

  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他已經抄起了她,嚇得她立即抱住他的脖子,驚疑不定:“你幹什麽?!”


  他懷抱著她走向床榻,鳳眸含了曖昧的笑,一本正經地說道:“微臣想了想,即便是國師親自出馬相助,想來微臣也是生不出的,所以隻好退一步,努力幫陛下生了,望陛下看在微臣不辭辛苦,夜以繼日地努力的份上,這中宮主位,多念著微臣點。”


  她臉紅了紅,仰起頭一口咬住他的喉結:“你這無恥之徒!朕要廢了你,打入冷宮!”


  紅帳被人一手掠下,蓋住無線春光,隻餘下一聲淺笑在耳邊彌留不去。


  曾經多恩愛,如今就多痛心。


  玉珥低下頭,用足尖碾了碾地上一塊石頭,笑了:“……的確不必,如今你有金戈帛書在手,天下於你如探囊取物,你又怎需我來救贖。”


  她深深呼吸一口氣:“罷了,罷了,是我天真了……”


  她以為沒了靈王他們便沒有理由成敵,卻忘了,操控刀兵的從來都是人心,他心如此,她即便解開了他們之間所有恩怨情仇,也改變不了他要這江山天下的決心。


  席白川的眼眸閃了閃,低聲道:“你走吧。”


  玉珥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我自然是要走。”


  他都如此絕情,她又有什麽留下來的必要。


  席白川看著她搖搖晃晃的背影,眉心微微擰住,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可及處,他才收回視線,下意識去撫自己的衣角,卻抓到一片柔軟,低頭一看,原來是玉珥的鬥篷——剛才忘記還給她了。


  他將鬥篷仔細卷在臂彎間,沉著聲說了一句:“出來。”


  一聲輕嗬之後,四下原野靜了一瞬,隨即有人款款而出。


  “主子。”


  安離嘴角噙著三分笑意,邊走邊拂去衣服上的一片葉子。


  席白川仔仔細細看著這個曾經的心腹下屬,他和他一樣年紀,但那張臉乍一看卻要比他還小幾歲,他總是未語先笑,桃花眼輕輕一眨便輕鬆收獲多少人的好感,平素的表現,傻氣中帶幾分真摯,幽默中年帶幾分刻意討好,曾經他將他當成弟弟對待,衝的也是他那毫無心防的笑容。


  他從容問:“從什麽時候開始偷聽的?”


  “從主子說‘你還願意見我’開始……”話音未落,他已經襲手上來,五指如利爪,一招擒拿手使得毫不留情直逼他的命門,席白川神色不動,將臂彎中的鬥篷甩出,厚重的鬥篷被他使得如長鞭一般靈活,纏住他的手臂,將其一甩,又在他要撕碎鬥篷時倏地收回臂彎中,一個側踢將人踢得往後退了幾步。


  安離一招不成,也不在意,拍掉腹部的腳印,到了此時他還喚他一聲‘主子’,隻是那語調玩味了些:“主子,你早就知道這一切了吧。”


  席白川微微蹙眉,卻不是因他,而是剛才一番纏鬥,弄得這鬥篷有些褶皺,他撫了幾次都沒有撫平。


  安離原本隻是心裏有些懷疑,直到昨晚他偶然看到蕭何去送信,心中奇怪,今日跟來一看,聽到玉珥那一番話,才知道原來他的身份果然早已暴露,既然已經暴露,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他現在事情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殺死席白川,搶來金戈帛書,何愁江山不入懷?


  他勾起唇角,再次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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