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反噬
四個字,擲地有聲,當機立斷,像戰場上主帥發號施令,士兵毫無條件地去執行一般,等付望舒和孟瀟漱回神時,才發現竟不知不覺聽從了他的吩咐。
孟瀟漱不禁正眼打量起這個平時在玉珥身邊不是很起眼的男子,聽說隻是一介士卒出身,草原地震時救了玉珥才被提拔到天子駕前,可他的行為舉止卻那麽不像一個普通人。
他負手而立的模樣,倒是讓她想起了另一個男人。
那個人,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是全場的主心骨。
如果這是唯一能救玉珥的辦法,他們無論如何都要試。
……
大概是孟楚淵先和其他皇子皇女說過這件事,蕭何把他們請過來時,他們倒是沒什麽驚訝,隻是臉上有些恐懼——這也算人之常情,畢竟放血,不是誰都敢輕易答應的。
孟瀟漱也想加入,長樂看了她一眼說:“先前陛下說你大病初愈,不便做這種事,四公主還是算了吧,而且,這裏也需要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不測時,以防萬一。”
的確,現在玉珥躺著,整個軍營上下,隻有她是皇族又得軍心,如果這次放血驅蠱不順利,屆時還要靠她穩住大軍,部署內外。
孟瀟漱也是為大局著想的,聞言也就不衝動了。
長樂看向其他皇子皇女:“進去吧。”
孟楚淵深呼吸口氣,牽著孟以澤的手率先進入,其他皇子雖然踟躕,但也跟著進了,唯獨剩下兩個公主,大概是因為從小養在深宮,沒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也沒手過什麽傷和委屈,此時倒是有些怯弱了,畏畏縮縮不敢進,眼眶有些紅,看起來隨時會哭出來一樣。
孟瀟漱歎了口氣走過去:“八妹九妹,放心吧,我們都在外麵,我們會保護你,不會有事的。”
兩位公主扁扁嘴:“四姐……要流好多血啊……”
“有禦醫在。”孟瀟漱抱了抱她們,“進去吧,去救你們的五姐,她很疼,她現在需要你們。”
兩位公主對視了一樣,終是咬著唇挪著腳步進去了。
付望舒看了孟瀟漱一眼,倒是沒想到,平時寡言少語看似冷漠的孟瀟漱竟然也這麽善於說話——她對兩個公主的勸說,用的是‘五姐’而不是‘陛下’,雖說都是同一個人,但從字麵上聽起來,顯然前者要親近些,更能觸動人內心柔軟的神經。
皇子皇女們進去後,圍著一個血槽坐成一圈,蕭何用匕首在他們的動脈之上劃了一刀,不至於危及性命,但也有足夠的血量,他們的手都架在血槽上,血匯集在一起,沿著渠道來回流動,而玉珥就躺在血槽中間,手臂上同樣被割開了一個口子。
吳老太又往血水裏下了些什麽東西,屋內充斥滿了血腥味。
“這樣放血,陛下沒關係嗎?”孟瀟漱擔心道。
沈風錚道:“半個時辰內結束就沒事。”
“不用半個時辰,一炷香就足夠了。”吳老太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各位大人,煩請到外麵等候,人太多,會讓蠱蟲感到不安,到時候很難把它趕出來。”
長樂目光一直在玉珥身上從未偏離:“你們出去,我留下。”
“各位大人是怕民婦會傷害陛下嗎?”她沙啞的聲音笑起來聽著格外瘮人,“不用怕,現在陛下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我救不活陛下,我也活不了,就算是為了我自己,我也不會對陛下不利。”
長樂倏地舉起手中的劍對著吳老太:“別玩把戲,否則,我不會讓你死得太容易。”
他的眼神鷹鷙一片,吳老太抖了抖,賠笑道:“放心,放心。”
長樂率先出門,就守在門口,其他人也跟著出來。
這是一場賭博,他們都不知道他們是會不會贏,而輸了,又是什麽懲罰。
……
吳老太關門上鎖,玉珥的慘叫聲隨之而起。
“啊——”
長樂渾身一顫,剛往前走一步,蕭何的手立即擋住,他隻好往後退,可門內的叫聲,幾乎沒有間斷,一聲比一聲更慘烈,剝皮拆骨之疼也不過如此。
孟瀟漱聽著膽戰心驚:“怎麽會這麽疼……”
一聲一聲的慘叫攪亂了門外眾人的心湖,長樂控製不住腳步要進去,蕭何立即擋在他麵前:“別搗亂!”
長樂直直地看著那扇緊鎖的門,不知何時,後背的冷汗已經浸濕了衣服,他心裏蠢蠢欲動,很想進去抱抱她……她這麽疼,他卻幫不了她。
沈風錚捏緊手掌:“蠱以血肉為食,想強行將蠱從體內驅出,其疼痛可比千刀萬剮。”
長樂忽然感覺自己胸口也驟然疼痛,忍不住扶住木樁穩住身體,低低地悶哼一聲。
沈風錚轉過身:“你怎麽了?”
長樂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但他的臉色明顯白了些,他強壓劇痛,慢慢靠上木樁,運行內力在體內遊走一圈,心裏忽然想明白了什麽。
這時,屋內又是一聲是撕心裂肺的慘叫,長樂忍不住了,他心裏有種從未有過的不安,他必須去看看她。
長樂一掌拍開擋路的蕭何,直接踹門衝了進去,一眼看去,滿室都是血。
而玉珥,也是渾身是血地站著,她手腕上的血還在繼續滴落,但他的人卻好像沒有神智,靠著一把劍支撐身體。
長樂脫口而出:“晏晏!”
玉珥慢慢轉過身,唇動了一下,像是要說話,但還來不及說出一個字,閉上了眼,昏死過去。
長樂跑過去接住她,手指不自覺地顫抖,去摸她的呼吸,還好,還有。
其他人也都衝進來了,各自去看一個人,皇子皇女們都昏厥了,而吳老太倒在血泊中,已經沒命了。
蕭何說:“死了。”
室內一霎寂靜,他們都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什麽事,為什麽玉珥會突然暴起殺人……
長樂快速抱起玉珥到另一個房間,喊著沈風錚快點過來,他心裏有種很很不安的感覺,懷裏的人明明還在,但他卻覺得她如陽光下的泡沫,正在一點點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