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養心殿之變
他願意說,玉珥也就不客氣,直接問:“蜉蝣刺客團是不是你養的?”
“不是。”
“當真不是?”
孟杜衡嗤笑:“我騙你作甚?難道你沒去查過這個刺客團的底細嗎?蜉蝣刺客團前身是白蓮教,這個白蓮教幾百年前就存在了,專幹殺人放火的勾當,給錢就幹,我也不過是和他們有過幾次交易罷了。”
這玉珥倒是沒去查過,有些訕訕地摸摸鼻子,暗罵自己真是疏忽大意,這麽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記,她轉而問:“一次是讓他們幫你轉走畫骨香?一次是幫你在南川江上設計出鮫神轉身弄鬼?”
孟杜衡頷首:“不錯。”
“我想,昭陵州的瘟疫是您們始料未及的,但你們要掩蓋殺人拋屍以及背後的謀反秘密,所以才製造了鮫神,想讓人以為,這是來自鮫神的懲罰?”這個地方很好理解,玉珥已經推測出來了,隻是求證罷了。
“不錯。”孟杜衡睨著她,冷笑連連,“可惜遇上了妹妹你,竟然治好了瘟疫,找到了病源,還戳穿了鮫神的秘密。”
“謝謝誇獎。”玉珥也是一點都不知羞,對他的誇獎都引下來,她又問,“第二個問題,我南海落水,被俘扶桑,與你是否有關?你是否曾派人從扶桑一路追殺我們?”
孟杜衡陰測測地說:“如果我知道你去南海的目的的話,我早就把你活活淹死在南海裏了。”
玉珥眯起眼:“那是與你有關了?”
“無關。”孟杜衡淡聲道。
玉珥又問:“追殺呢?”
“無關。”
這次玉珥毫不猶豫地否定他:“不可能,你這般痛恨忌憚我,我從扶桑這一路回來,不正是你下手的好機會,你怎麽可能放過我?”
“我知道你從扶桑回來嗎?”孟杜衡自嘲又諷刺,“我以為你早就死在南海裏了,不止我,滿朝文武都以為你死在南海!誰知道你竟然命這麽大!”
玉珥心一沉。
是啊,她被寧紹清抓去扶桑幾乎無人知曉。
席白川等人假扮馬販子也幾乎無人知曉。
在前兩者無人知曉的情況下,他們回平陸縣,自然也是無人知曉,遠在帝都的孟杜衡又怎麽可能知曉?
妘瞬的話果然是正確的,那些追殺他們的人,不是孟杜衡的人!
不是他,那是誰?
孟杜衡看著她,雖然是笑著,但卻感覺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我的好妹妹,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當然有。”玉珥,到“我最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麽要造反?”
孟杜衡笑著反問:“我造反了嗎?”
“……”玉珥無語,心想這人真會自欺欺人,她也懶得在這個問題上和他辯駁,直接道,“你是皇後嫡子,在朝有威望,在民間也有名望,就算是我也要對你忌憚幾分,再者你是男子,立為儲君的爭議比我還小,起碼有六成的機會,你完全沒必要冒險造反。”
他們明明勢均力敵,又都是嫡出,朝堂上的大臣除了護皇黨,不是她的人就是他的人,他離京三年卻依舊將帝都這邊勢力經營得井井有條,足見他的能力厲害,既然如此,那麽造反篡位就是最低下的策略。
他不應選擇這個條路的,所以她始終想不明白,他為何要怎麽做。
“六成?嗬,在別人眼裏的六成,其實不過四成罷了!父皇那般偏袒於你,你便比我多了一成機會!”孟杜衡提起這件事,就像被人拔到了逆鱗,一下子就激動狂躁起來,大聲喝道,“你上位後,會留下我這個對你威脅巨大的人麽?不會!既然如此,我為什麽不能為自己謀生路?明明我才是嫡子,立儲立嫡,這是恒古不變的道理,你一個女人不在後宮學禮義廉恥,跑到朝堂上興風作浪,簡直荒唐!”
這段話可就不隻是否定她了。
他還否定了在朝為官的所有女子。
玉珥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驚訝於他對女子的偏見,第二反應便是憤怒!
五洲大陸上,男權社會曆史悠久,人們骨子裏多有男尊女卑的潛意識,認為女子不如男,多少有真才實學的女子被這一層枷鎖束縛住,鬱鬱而終。
不說其他,但說一點:男子流連花叢會被讚風流瀟灑,女子跟男子不清不楚便會被罵蕩婦不知羞;男子在外玩夠了安分下來娶妻生子,便是浪子回頭,女子背上蕩婦之名想嫁人生子,便會被說破鞋沒人要。
瞧瞧,同樣的性質,男女的待遇便是天差地別。
這種差別待遇如今在五洲大陸依舊是不計其數,但倡導男女平等的順國則要好些,可再好,不也出了妘家二夫人和三夫人那種事嗎?
玉珥在看到妘瞬明明毫無過錯,卻要女扮男裝受盡折辱後,本就對這種差別觀點意見頗深,此時孟杜衡竟然說出這種話,她簡直火冒三丈。
“女子可入朝為官自高祖皇帝便有立下,高宗時期更是達到鼎盛,朝中半數大臣皆為女官,更不提太宗皇帝就是女子,一樣開創永康盛世!我竟不知,你對女子入朝為官有這麽大的偏見,女子有何處不如男?在朝為官,在外為將,皆是以君王為上,哪像你這個罔顧天恩的亂臣賊子,竟想弑父殺妹,簡直泯滅人性!”
孟杜衡愣了一下,隨即便是冷笑連連:“古訓女子就該三從四德,男女有別,而女子入朝為官,拋頭露麵,實乃道德淪喪,敗壞國風,更被外國恥笑,言大順男子不如女子,要靠女子來打天下!”
“小人之見!恭國熹妃不也輔佐恭帝治理國家,她尚隻為妃嬪,怎不曾聽見有人恥笑恭帝要靠妾妃打天下?”玉珥不屑撇嘴,“再說了,我們大順的事,什麽時候需要外國來評論?”
“你!”
玉珥不想和他多吵這些,一個人的狹隘是生在骨子裏,孟杜衡能說出把那種話,證明他已經是無可救藥,她何必再和他浪費精力爭論這些沒用的,抓緊時間問多些線索才重要。
“我再問你,皇三子孟柘殞當年對我用那麽多陰招,是不是你給出的注意?投毒案與你有無關係?”
孟杜衡此時也毫不避諱地承認了:“不錯,我是給孟柘殞那個蠢貨出過主意,不過我到真沒想到,那個蠢貨竟然奇思妙想,給滿朝文武投毒,嗬嗬。”
“你明知道他偏激,你還去利用他,他會到今日下場,跟你也脫不了幹係!”玉珥不同情孟柘殞,他本性歹毒,就算沒有這件事,也會是其他傷天害理的事,但她氣的是,孟杜衡明知他如此,竟然還去引誘他,將後果擴大無數倍!
孟杜衡一點都不在意地笑笑,囂張到令人牙癢癢:“那又如何?”
“還有一個,你為什麽會和蒙國懷王有聯係?他和蒙帝的關係不是不錯嗎?”這是玉珥想不通的一點,蒙帝懷王雖不是一母同胞,但卻也是生死與共過,他不該會想和孟杜衡聯合,雙雙篡位啊,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難道和你合作的人並不是懷王,而本身就是蒙帝?”
“這些你從書信中看不出來嗎?”那些信是他寫的,他自然知道裏麵都有些什麽內容,按照玉珥他們的聰明程度,不應該看不出來啊。孟杜衡心裏有了懷疑。
玉珥麵不改色:“書信不完整。”
“等等,我為什麽要回答你這麽多問題?”孟杜衡起先還疑惑著,隨後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試試盯著她的眼睛,“你在拖延時間?”
玉珥笑了笑,攤開手萬分無辜道:“哪裏哪裏,我人都在這裏了,再怎麽拖延時間,也隻是晚死一點罷了。”
“不對!席白川怎麽沒出來?!”孟杜衡忽然反應過來,頓時警惕起來,“你們兩人不是素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嗎?這時候他怎麽可能不在你身邊?!”
“唔,是啊,我也有點疑惑,她為什麽不在我身邊。”玉珥也做出很疑惑想不通的樣子,微微一笑,眨眨眼睛道“不如,我們一起來猜猜?”
孟杜衡想通了其中關節,心中大駭,連連擺手大喊:“殺進去!!”
“六哥,六哥,你真是驕傲過頭了啊。”玉珥邊說邊退,臉上始終噙著笑,目光卻是嘲諷,分明是在嘲諷孟杜衡一時得意被她給耍了,在叛軍衝上來之前,她‘啪’的一聲間朱漆大門關上。
這時候,孟杜衡才真正意識到不妙,他立即帶人衝上上去,踹開養心殿的大門,誰知門後竟有埋伏,衝最前頭的人都撞上了早已磨刀霍霍的利刃,當即殞命。
“殺——”
“殺——”
喊殺聲震耳欲聾,孟杜衡原本以為他的動作這般快,一定能將馬到功成,卻沒想到,玉珥他們早就做好萬全準備,就等著他自己出現!
那些原本被支開的禁衛軍,此時都出現在養心殿,前後包抄,以非常迅猛的戰鬥力,將叛軍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而且這場戰鬥結束得非常快,從開始交鋒到落下帷幕,不過短短兩刻鍾。
但時間再短,也無法改變養心殿門前血流成河的事實。
更無法改變,當朝皇後嫡子,素有賢名的安王孟杜衡企圖逼宮篡位的事實。
因此,順熙二十一年七月初的這一場謀反,史稱——養心殿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