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燭陰蛇毒
玉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昏倒的,等到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被席白川抱在懷裏,他抱著自己快步進了刺史府,一邊跑一邊喊沈風錚來給她看看。
玉珥忽然有些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他馬上要出發去邊疆,要是帶著對她的擔憂,是一種負擔。
她勉力地支撐起身子,抱著他的脖子說:“我沒事,隻是太累了。”
“剛才我就看你的臉色不大好,現在起你給我呆在這裏好好休息,外麵的事情你不準管了。”席白川快速說著,一腳踢開房門,把她放在了床上。
而沈風錚也趕了過來,連忙給她號脈,玉珥忽然縮回了手,看著席白川說:“我人都已經回來了,你快去前麵幫忙。”
席白川道:“我看完你的診斷再走。”
“你在這裏我也沒辦法安心給沈禦醫張診斷。”玉珥道,“你知道我的性格的,那邊要是我沒發放心,我心裏總是七上八下,根本沒辦法好好配合治療。”
看她那略帶倔強的眼神,席白川最終還是妥協,歎了口氣,頷首道:“好吧,你好好配合沈禦醫治療。”
說完他就大步走了出去,玉珥的視線有些模糊,隻能瞧見一團白影出門,她微微鬆了口氣,偏頭對著沈風錚苦澀一笑:“我的情況可能不大樂觀,我希望沈禦醫診斷之後不要對他明說。”
話已至此,可見她的情況有多嚴峻,沈風錚臉色頓時凝重起來,沉重地點了一下頭。
在診斷之前,沈風錚以為再嚴重也不過是感染瘟疫,或者受了內傷,前者他們已經配製出解藥不足為據,後者他們也有專門治療內功傷的禦醫,左右都不足為懼,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她的脈象上診斷出了蛇毒。
“這種蛇名叫燭陰,但不是《山海經》中記載的那條人麵蛇身的神獸,但某些方麵卻也是相似,比如它們的眼睛都有特殊功能,後者的眼睛能呼風喚雨,前者的眼睛研磨成粉便帶有劇毒,直接入眼會導致人失明。”沈風錚沉聲說道。
當真是如此……
玉珥閉了閉眼睛,多少猜到了這個結果,所以也沒多難過:“那有辦法治嗎?”
“家師的籍貫其實就在隴西道,他從小在山裏長大,對蛇蟲之毒頗有研究,如果是他的話或許能治愈殿下。”沈風錚說,“隻是這燭陰本是劇毒之蛇,拖的時間越長,對殿下的身體傷害定然越大。”
“現在瘟疫配製出了解藥,想來不久就能班師回朝,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吧。”玉珥道,“這件事不要告訴其他人,免得讓別人擔心。”
沈風錚點點頭:“是,那下官再給殿下看看眼睛,配製些能延緩蛇毒發作的藥物。”
玉珥沒有異議,沈風錚便掀起她的眼皮看了看裏麵的瞳眸,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此時覆上了些許濁黃,濁黃越多她的眼睛便越模糊,照這個情況下去,不出十日她的眼睛便是要全瞎,想到這裏,沈風錚眉心不自覺地皺起來。
反觀玉珥到不是很擔心,她相信沈無眉能治好她,所以她現在想得更多的另一件事——隴西道靠近扶桑和冬雷,所以要比別的地方多些陰毒之物,先是虎蛟蟲接著又是燭陰,這個地方太亂,不整治不行。
觀察完她的眼睛,沈風錚就去配藥了,沒一會兒就帶著藥草回來,覆蓋在她的眼皮上,說敷一敷會眼睛會舒服些,玉珥隻好躺在床上,接受自己眼睛上纏著白紗布。
這畫麵實在是有些嚇人,孟楚淵跑來看她時,被驚得差點跳起來:“姐姐你的眼睛怎麽了?”
“一驚一乍做什麽?隻是這幾天太累了,眼睛有些酸澀,剛才隨口和沈禦醫說一下,他就拿了這個東西給我敷敷,說晚上也能睡得好些。”玉珥語氣輕鬆地說。
“我還以為你怎麽了。”鬆了口氣,孟楚淵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她床邊,看著她手臂上纏著的繃帶,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為什麽每次都是她一個女人在前麵衝鋒陷陣,而他卻在她的庇護下安然無恙?
察覺到他的沉默,玉珥偏了偏頭;“怎麽忽然這麽安靜?”
孟楚淵悶悶地回答:“沒什麽。”
他說沒事玉珥也就不去深究,偏頭又問:“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我還沒出去看,不過我翻閱了本地的縣誌,還詢問了本地人關於堤壩的事情,了解了些東西。”縣誌是記載一個縣的曆史、地理、風俗、人物、文教、物產等的專書,玉珥對今日碼頭忽然決堤崩壩充滿懷疑,也正想去翻看縣誌,沒想到孟楚淵就先去做了,便連忙問:“看到了什麽?”
“溧陽縣碼頭在去年五月剛剛修葺過,當初還從道府要了數萬兩白銀。”孟楚淵道,“但是到了八月,卻出現了白蟻,白蟻在堤壩上築巢,據說當時的情況不容樂觀,下麵的人上報給慕容複,慕容複不當回事,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到了十月,南川江漲潮,堤壩受到衝擊出現了不少裂縫,這時候慕容複才派遣出了手下去修複。”
白蟻?
五月修葺過的堤壩八月就出現白蟻,十月就出現裂縫,現在才二月就決堤了,真是可笑之極!
這個溧陽縣,不,這個昭陵州到底被慕容複腐朽成什麽樣了!?
回想起那日搭棚施粥救濟災民,不過是一碗白粥卻也能引起哄搶,有百姓說,溧陽縣看著富裕,其實就算是沒有瘟疫,平日裏能吃得飽的百姓隻有三分之一,因為慕容複將稅收得很重,普通老板姓家每日每頓都是一把米泡水吃三人。
貪汙災銀,私吞工銀,私加賦稅……溧陽縣身為昭陵州的首府,表麵看似繁華實際內在腐爛不堪,這其中存在多少貓膩沒人知道,但玉珥卻是已經下定決定,將瘟疫治好之後,一定要將慕容複的底掀開!
和孟楚淵聊了一個多時辰,玉珥有些困乏,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連席白川他們回來都不知道,席白川進去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臉色好了很多,睡得安穩這才放心,他治了一個晚上的水也累了,回房匆匆洗了澡就爬上她的床,把人抱在懷裏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感覺到熟悉的味道,玉珥沒有動,隻是悄無聲息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