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苦哉
席白川負手而立,靜靜地眺望著遠處漆黑一片的名屋房舍,因為他們在這片區域重點搜查,也導致百姓惶恐不安,家家戶戶都早早熄燈,唯恐禍事降臨到他們頭上。
付望舒在查看小五的身體,忽然注意到他的袍角沾到一點豆腐渣,還未幹,像是剛剛蹭上去的,他神色一凜:“裴浦和他們應該還在老漢家。”
席白川霍然轉身。
與此同時,等不到小五和商英回來的裴浦和已經預感到了什麽,側過頭看著剩下的四個死士,他苦笑道:“或許我們連三天都不用等了。”
“大人不必擔心,機關如此隱秘,一時半會他們找不到我們的。”李四說完,又瞥了一眼沉睡的玉珥,臉色陰狠了幾分,“就算會被發現也沒關係,反正我們有嫡公主在手,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忌憚我們三分。”
裴浦和道:“無論如何,到時候按我的命令行事。
四人齊聲道:“屬下明白。”
然而這話音才落,牆壁的機關忽然被啟動,沉悶的摩擦聲回蕩在半密封的密室,回音寥寥,卻是一下一下敲打著他們的心。
裴浦和閉了閉眼。
該的,終於還是來了。
……
石牆之後,身穿玄黑色的鎧甲的軍士手持長矛,玄鐵尖銳隱有寒光,對準著密室內臉色發狠的幾人。
屋外不知何時下了雨,淅淅瀝瀝的雨點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不斷墜下,在綿綿細雨中,有一人身穿月白色錦袍,外披玄黑色鬥篷,從雨簾下涉足而來,每走一步,腳邊的衣袂便是輕輕揚起。
席白川的鬥篷上有霧蒙蒙的水珠,他抬手輕輕地撫了撫,而後衝著密室內那紅色身影,宛若對著老朋友那樣的溫和一笑:“好久不見,裴大人。”
現在場麵對於裴浦和來說,可以說是刀架在了脖子上,但他還是無比從容,頷首道:“有五六日不見了。”
“這五日,本王找你可是找得好苦啊。”席白川嘴角勾起一道似有似無的笑,而這笑在看到裴浦和的手下揪起昏迷不醒的玉珥起來當擋箭牌時,便變得徹骨寒冷。
裴浦和從容地走了出來,玉珥在他們的手上,軍士們都不敢輕舉妄動,他們走一步,他們便隻能退一步,一進一退間已經到了門口,席白川站在了雨中,冷冷地看著屋簷下的裴浦和,開門見山道:“你不會不知道,你今日是無處可逃了,將公主放了,我還能在陛下麵前為你求個全屍。”
“裴某原本是打算拿殿下換一條生路,但這幾日裴某想了許多,覺得自己即便離開了帝都,怕也躲不開王爺的追殺。”裴浦和笑了笑,“所以也就不和王爺談判了,隻求王爺答應裴某一事。”
“何事?”
裴浦和輕笑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裴某府中眾家眷均不知裴某做的事,所以希望王爺能對他們高抬貴手。”
席白川冷聲道:“你說出你背後的人,別說是你的家眷,就是你,我也能保下來。”
裴浦和習慣性地撫了撫袖子,神情淡然而決絕:“不可能。”
今夜沒有月亮,漆黑的夜空隻有幾朵烏雲低沉,偶爾還有閃電在其中閃爍,短暫地照亮一片蒼穹,席白川立於綿綿細雨之下,發梢的水珠沿著他的臉頰滑到輪廓精致的下顎,那清寒之氣仿佛能將水珠凝結成冰。
半響,席白川才輕笑了一聲,發自內心讚歎:“裴大人,真是忠心耿耿,也不知那個人是否會為你的犧牲而同情一分。”
“裴某隻是想報恩。”
說著,裴浦和伸手從死士手裏接過玉珥,順勢使了個眼神過去,死士眼神發狠,四人握緊長劍,直接衝了過去,席白川退後兩步,身後的禁衛軍立即上前廝殺。
以卵擊石自然是不堪一擊,濕潤的空氣很快就多了淺淺的血腥味,四個死士悉數死於長矛之下,席白川淡淡看著,搖頭有些唏噓:“裴大人好狠的心,怎麽說都是對你忠心不二的手下,你就這麽讓他們來送死?”
裴浦和隻是一笑,抱著玉珥走下台階,麵前已經多了六把長矛,每一把矛尖都抵著鮮血,他忽然站定,將玉珥拋了過去!
付望舒瞳孔劇縮,腿腳不受控製地往前跑了幾步。
少女的身體頓時如同輕羽在半空不受控製漂浮,隨後急劇墜落,席白川眯起眼睛,迅速將麵前的幾個軍士推開,身形一轉接住了玉珥,身體慣性地在原地又旋轉了兩圈,衣袂上的水珠呈扇形被甩出去。
席白川穩住身子,垂眸看懷裏眉心微皺的女孩,心口忽然沉悶地一疼,這種失而複得的感覺讓他一時有些恍惚,忍不住收緊手臂,更用力地抱緊她。
‘噗嗤’。
一聲刀劍入肉的聲音。
席白川一愣,霍然轉身,眼底難得閃過一絲驚訝。
裴浦和手緊緊握著長矛的一端,將尖銳的矛尖更用力地刺穿自己的身體。
看著他身體如同斷翼的鳥兒,不受控製地傾斜,跪地,最後癱倒在泥地裏,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嘴裏吐出。
細雨綿綿淋濕了他的臉,裴浦和眼神空洞地看了一會兒天空,最後緩緩閉上了眼睛,隻餘下嘴角那抹染了血的釋懷微笑。
席白川神情有些複雜,最終也隻化成一聲輕輕地歎息,道了一聲:“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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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珥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清晨,醒來時額角還有些疼,視線漸漸清明起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淡粉色的紗幔和掛著金鈴鐺的賬鉤,身下躺著的不再是硬邦邦的厚板,而是柔軟的鵝毛被褥,屋內的擺設也分外熟悉,正是她的寢殿。
窗外稀疏栽種著幾株梅花樹,花期正好,透過紗製窗戶,能隱約看到綴滿花苞的樹枝正被風吹得搖搖曳曳,室內燃著安神香,絲絲縷縷的白煙從造型別致的‘琅王’銅像嘴裏吐出來,畫麵說不出的詭異。
她心中微微詫異,撐著身子坐起來,四下看了看,再三確認她已經回了東宮。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門的是湯圓,她手裏端著熱水,看到她坐在床頭和她對視,竟然嚇得手中的水盆都落地,然後‘啊’的一聲轉身跑出門,一邊跑一邊喊:“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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